当一个女人喜欢上另一个女人时,就觉得没有什么牺牲是难以接受的。
春天来了,在那段日子里,金根姬一直在给娄庆华做饭吃,她们已经组织了一个新的家庭。那是在一个僻静的沙坡生产队——社员们彼此心照不宣。可是,她们的感觉就象是一家人,因为都能相互理解,又有了对方。然而,她们并不是在一个屋檐下,仍各自东西,互不干扰,如果硬要把她们撮合在一起,那么到头来还是枉然。
一日,金根姬轻轻地鼔开她的窗口。她窥出头,接过饭碗。金根姬便仔细的端详她一眼,这才发现娄庆华变胖了,也变白了,而眉宇之间仍是明显地留露出疲惫。应当说,娄庆华的饮食十分简单,一个馍一碗稀饭足已。
金根姬看到她的目光,并不是那种同情,而是爱护,象一个母亲爱护怀孕的女儿那样的目光。
“噢!”她忽然说道,“劳模妈妈,你来的真巧,我快要饿死啦!”
娄庆华慢慢地从窗口里,伸出双手,用牙齿狠狠地咬住下唇,可以想象的到,她的双腿开始僵硬了。
“吃吧!吃吧!我上工快要晚了呢。俺这就走,到北地里去,村子里的社员都快走光。”
金根姬身子动了一下。
这时候,娄庆华突然从窗口探出头来。这次她确伸出半个身子,前额红红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紧张和不悦的神色。她向金根姬恳求道:
“劳模妈妈,下次送饭的时候……你带一些红辣椒过来好吗?带几个红辣椒就够了……我特想吃辣的了。”
金根姬当时就感到特别地意外。因为她已经掌握了下放女知青们的饮食习惯,快十年了,来来去去有十多名下放知青,她们总爱吃甜食,从来没有人吃过辣椒……她一时想不通,是不是吃辣椒与复习高考有点瓜葛呢?
此时此刻,金根姬并没有看出来,娄庆华已经是身怀六甲。可怜哪!这位没有出过孩子的老人确不知道,在当地就有酸儿辣女之说,可谓源远流长。
“有有有,俺家里就有大一串呢,下次俺给你多带些,只要有利于你复习高考的事情,俺就做。俺做事你放心好了。”她高兴地回答道。
说罢,金根姬急着要走,没有几走远,娄庆华又把她给叫住了,她把一封信从窗口中递了过来,表情很怪,并且一字一句地补充说道:
“劳模妈妈你听我说,你很忙,我能看得出来,可我没有捉弄你的意思……这封信我几天前就写好了,可不知道怎样才能发出去。……我恳求你……不好意思,”她几乎坐下来,但是声音很低,因倒气说话断断续续。“把这封信,请你把这封信,塞到公社的邮筒里就行了……我确实不方便出去的……好吗?”
金根姬没有马上回答,心里很烦。她接过信仔细的朝信封看了一遍。上面写的收信人地址,让金根姬大为吃惊:
收信人地址:蒙城县柳林中学丁新亚教师(收)
“丁新亚,他是不去上大学了吗?怎么还在蒙城县中学教书?”金根姬不由自主的问道。
“噢!他没有考上大学,上的是中专,蒙城县师范学校毕业。这样以来,当教师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行!俺中午就可以给你送到……”金根姬接过信放进衣兜里,信心满满地说道。
“怎么去呢?上午还要干活的呀!”
她住了口,刚刚转身走了几走远,然后突然转过身来,对她说:
“中午,我骑全队长家的那辆自行车去公社,快得很,你就放心吧!”
“噢……也行。”娄庆华有气无力的说道。
……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呢,为什么寄一封信给丁新亚。
金根姬没敢多问,也没有必须去问。出了村子,她一溜小跑,眼看快赶到前面的社员时候,又突然停了下来,把那封面拿出来,重新看了一遍,非常耐人寻味——赶紧把信放进兜里,然后就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她看见苍白的娄庆华仿佛出现在自己面前。
在一个月之后的中午,安灌公社的一名知青专干下来了。专程来到沙坡村,他是为娄庆华的事情而来的。他看上去有三十来岁,中分发型,掖下夹个人造革的皮包,相当的洋气。但说话仍是土里土气的,一看就知道是本地的回乡青年。
“啥弄的老表,娄庆华去哪了,俺在她门口都喊半天了,门也不开开,”他向全大玉问道。“这……每月二十七至二十八是知青们的例会,你们这里的知青娄庆华同志,有好几个月没有参加会议了吧,是不是耍大牌,她怎么弄的,知青不想当了,想弄啥子是。”
“噢!你别急哎,她会不会在厕所解手。”全大玉说道。
“切!有多少手可解的,我在她门口呆半天了……这村庄又不大,她一个大活人,能到哪去呢,你说说。”
“没有事,早上我还见到她呢,你放心吧,等会儿,我再出去找找她。”全队长大言不惭地说道。但两只眼睛确射出忧虑不定的眼神来,不象是她一惯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