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最盼望的也是腊月的到来,腊月里田里基本上没活干。女人在家里做些女红之类的,男人袖手玩。
然而,沙坡庄的社员仍要到北大塘去除土平地。其实做这样的劳动不过是一场热赛,早干晚干都行,不干也行。
既然全队长喊社员下地干活,社员们那就得去,不去那就是认识问题;在那个批判斗争的岁月里,小问题很容易拉纲上线的——所以不敢不去。
但田野中也能看到一些美好的东西。池塘边的野草花开了几朵,在雪地里格外的鲜艳:附近的杨树行中,传来一只不知的鸟儿的啼鸣,一会儿一声,一会儿一声。
然而这里是生机勃发的冬季,它们没有能吸引社员们的注意;在人们的眼前,却轮流地反反复复出现的是一片土地,一片绿油油麦里——这些东西已经是熟目无睹。
九点钟过后,太阳开始高高地挂上树梢上。
沙坡生产队除土平地的社员们一直是不平静地,一直是传吵吵嚷嚷,叽叽喳喳地的声音。就在这个时候,社员姜二狗走地全队长面前,把头扭过来,手捂住半个嘴,神秘兮兮地对她说道:
“全队长我得向你汇报一件事情——这不是我多嘴。我总觉得知青点的知青有点不对劲。”
“说,啥事情。”
“早晨,我到指挥部去扛铁锨,见知青们都关门在屋里睡觉呢……这个时候他们还不出来上工,一定是有问题。”
“啊……啥问题?”
全队长扭头用警惕的目光扫了姜二狗一眼,他不敢再说什么,连连倒退几步,紧接着突然转身,拔腿就跑。
不一会儿,全大玉干活的速度放慢了,她思考着,向周围劳动的人群中望一望,没有看到一个下放学生。她转过头看一看姜二狗一眼,此时的姜二狗正在和几名妇女打情骂俏。
——姜二狗用小坷垃头砸一名妇女的头部,随后三名妇女也拿起小坷垃头从不同的角度,砸姜二狗的裆部——伴随着开心的欢笑声。
全大玉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手握的铁锨把一下子愣住了。她咳嗽了一声,好象醒了过来,但头脑并不是完全清楚……
“这些下放知青,会不会出事情……能出什么事情呢?说不定,也不好说,初次见面,对他们的情况也不了解……”全大玉越想越紧张,心慌意乱。
于是,全大玉扔下干活的家伙,二话没说,转身就朝指挥部跑去。
十多分钟的路程,她仅仅用了三分钟就跑到指挥部。来到知青点,听不到一点动静,知青点的门仍是紧闲着,她更加提心吊胆了,双手拉住门鼻子“哐当,哐当”地使劲摇晃着。
“知青们,开开门,我是生产队长全大玉。”嘴里发现一阵急促的喘气声,好象对着的大门就是一架风箱。
这时候,金根姬从屋后边慌慌张张地走过来,她一手拿着蒸馍用的篦子,另一只手拿着一块笼布。
“别喊了,孩子们在睡觉呢,已经累了两天了,他们太累了,还是让他们休息半天吧!”金根姬说,讲话的声音不大,似乎在替知青们求情。
“劳模嫂子,你说的这事我知道……咱们白天是干活的时间,晚上才是休息的时间,这是咱乡下人的习惯,知青应当懂得这些。”
“可……人们太累了呀。”
金根姬抬起头来,双眉蹙得更紧,好偶好似要在眉毛底下,藏起她那对美丽的眼睛。两人黑默默地站在一起,不过一小会儿。
“那也不行,开门开门,屋里的开门,丁新亚开门。”全大玉喊罢,紧接着摇晃了几下门。
跑到指挥部竟觉得天气变得暖和了,她感到有些吃惊。随后自己把棉袄的扭扣解开,咧着怀。在知青点门前,一个女人咧着怀,是不太雅观。接着她低下头赶紧把棉袄扣子给扣上。
“哎!全队长你等一下,请等一下,我这就来了。”一名知青在屋里,慢声慢气地说道。
门开了,全队长一步迈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丁新亚,他裤子上的皮带还没有束好,脚上穿着一双半旧的拖鞋,一瘸一拐的,从表情上看象是有疲惫,一步一晃地,就想跌倒。
全大玉上前一步,迈过门槛,朝右耳房走去,边走边喊:
“陈双城,李凤阁你们两个学生,是不是还在睡觉?”
“是是……全队长。”随后两人从被窝中伸出头来。
全大玉觉得不应该用这种不适当的语调和他们说话。这里也不是呆头呆脑东张西望的地方,她是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转身向左耳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又喊:
“张淑芳,刘群英,刘群华你们在不在?”
“在在在……”三名女知青们忙回答道。
在在在,是三种声音,这就说明有三个女生在回答。全大玉又跑到女生的房间,三名女生躺在床上没有睡着,她们见队长在了,忙用被子蒙住头,把头捂得紧紧的,在被窝里“咯咯咯……”地直笑。
全队长又喘了几口大气,“噗哧”一声坐在床沿上,接着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