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士荣慢条斯理地讲述,不是过去的事情,仿佛他在尽力着回忆;这里所提到的一切,仿佛那样的新近,好象是昨刚刚发生的事情。但这些事情已经不稀奇了,不过是些气息——仅此而已。
他提到闫麻子这种人,确让金根姬感到很不安,脑子里立刻想到了陆三客,刘秃子,陈朦升这三个坏东西,她隐隐地感觉到,这种人在暗处和他们开玩笑,都想毁掉他们的名声——从解放前到解放后。
……心情混乱,她开始不知所措。
“闫麻子这个人,不错,敢说敢讲,是个爽快人。后来,是他,把我和白二串的关系向县政府举报了。”查士荣说道。
听到查士荣对闫麻子有如此评价,金根姬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作为他唯一的妹妹,理应把自己的想法,如实的告诉他,让他免遭小人陷害。她的嗓子感到一阵憋气,而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该怎么样对他才好。
金根姬在发窘张望,而查士荣精神振奋,只见他举起一只手来,向她述说往事。于是,她开始扮演一位普通听众的角色。
“闫麻子不是党员,是统战人员,他提的是对的。我承认,没有向党交心,差上点犯错误。”
“是呀是呀!我真担心你,被批斗呢?”她感到一阵难过,把最担心的事情说出来了。
“嘿嘿……没有,不会被批斗的。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不管是什么人,向我们指出都行,只要你说的得对,我们就改正。你说的办法对人民有好处,我们就照你的处。”
查士荣站起身子,用破草帽扇一扇身上的汗水,可以看了来,他对看下的处境,十分的满意。金根姬直一直腰,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边充满了敬畏的感觉, 一边仍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真正原因的羞愧。
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查士荣如此健谈,患病期间的查士荣无法与人交流,而今确见知已,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你放心,我不会被批斗的。……我是贫下中农,是无产阶级。你要记住一条:毛主席和党中央是和人民同呼吸同命运的,是为人民服务的,保护人民的利益的。”
……金根姬也没有被批斗过,但被政府关押过。
看来金根姬是有话要说,她要谈政治问题,表达不同的看法,但害怕两人争斗起来。查士荣回过头来,用眼睛直直的望着金根姬,他的眼睛是温柔的。很自信,脸上的表情表示内心,既有斗志昂扬的感情,同时又有来自信仰的无上快乐。
可是,金根姬软了下来,她轻轻地转移话题,提起别人的事情,她说:
“唉!俺这……俺这安灌公社书记姜子运,解放前就认识,他是抗日干部,也是无产者,俺知道的前一段时间,被造反派拉出去批斗了。”
“哦,是吗?”查士荣表示吃惊。
“咱郭刚集公社的宋学友副书记,俺也认识……他是个大好人。也不知道怎么样,他会不会遭受到批斗?他可是名好干部……好多年不见了,真想见到他的——在我们这里,现在有些坏蛋总是乱搞,他们把好人坏人一起批斗。”
“这可是位有眼力的女人,”查士荣一边想一边昂起头来望一望棚顶。“看来她总是不相信我,要不要,跟她进行一场大辩论呢?大辩论也是光明正大的事情,要不要呢?嗯,不能,我走过好远的路程,并不是为了这个的。如果见面就争斗,没有人情味,那就太不靠谱了。”
查士荣不说话了。金根姬已经明白,他的内心十分纠结。于是金根姬弯下腰,轻轻地劝道:
“咱们都是从旧社会过来的穷苦人,没有文化,有些事情呀!咱们也看不透,这样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咱从来没有见过的,能说就说,不能说就就别说了,会有麻烦的。”
“不!金根姬同志,我是一名供产党员,是供产党为我治好了病,让咱们翻了身,我要对党忠诚,可是……”有那么一小会儿,他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
“查大哥,他们没有把你关押起来吧?”金根姬问道。
“没有,没有关押起来。政府对我挺好的,其实没有这场文化大革命运动,我该早就想退下来当农民了……五十多岁的人了,已经老了,整天的开会学习,挺烦的。……你不要为我担心的……当农民最踏实,不当农民不做事情就是剥削——俺不能白吃集体的粮食。”
“俺也是这样想的,当一位忠厚老实的农民是好事,不会被打成走资派,俺们要相信党呀!事情最后总要有个结果的,老实人不吃亏,不冤。……多少年了,俺一直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此话让查士荣又兴奋得就不出话来了,他一边摇着头,一边向西瓜地周围扫了一眼,可内心深处不免有些忧伤。他有信心,把这种忧伤搞的烟消云散,他已经在胸前握紧拳头,每次当言时,都有这种姿态,他这样说道:
“应当这样,我们是新一代农民,也是革命的战士,工作中也可能犯下这样和那样的错误,也可能遭受委屈和打击报复。如果有了错误,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