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你说的很正确。”对她的沉稳,他慢条斯理地回答。
金根姬满意地微笑了一下。是的,咱们是不是该谈一下,现在和将来了?
“我要感谢的人,说也说不完……”说到这查士荣紧紧抿着嘴角,身体僵直,手足无措地呆坐在那里,他开始激动了,“我知道自己有病……从那时起我已经彻底疯了,别人都叫我查疯子,不敢靠近我……而我一直是记得你的模样——我见到过你。是的,我见到过你,你不嫌弃我,敢靠近我,关照我,你就是我唯一的亲人……唉,天天都在想你呀!我是怎么样见到你的呢?……那是一个大雪天,天很冷,我到郭刚集街上找过你住处……我知道,那时候你是一个寡妇,你就是金根姬,可我不敢叩开你的房门。”
听到这,金根姬赶紧低下头,不知因喉咙处的不适,还是因见到查士荣,令她想起心酸的往事。微微蹙起眉下,那双清澈的眸子突如决了堤的坝——眼泪长流,但她没有哭出声来。
心口处的哽咽,竟让她吐不出只言片语。
她的身体在颤动,可以看出来一种隐隐的肉体的痛楚,内心深入总想见到恩人,向他说一声谢谢,而恩人在确近在咫尺。
最后,她还是开口说道:
“是的、是的。查大哥呀,抗战时期是你救了俺的命,在蚌埠慰安所里要不是你把俺救出来,俺就会死掉的,俺一直活到现在。……在郭刚集你来找俺,那已经是半夜了,雪呀!下得有尺把厚,你还想着俺,给俺挑去两捆干柴,那真如雪中送炭呀!……”
“你是一个寡妇,我是一单身汉,咱们不能说话的,那是深更半夜的时间,何况我的病一直没有好,而且……而又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查疯子。那这影响不好,怕别人笑话。”查士荣向她解释一下,当时的情况。
“你是个好人,你可是俺在中国遇见的第一个大贵人呀,我今后就是当牛做马,也忘不了你的恩情。”金根姬哭的更痛了
“那就是一种缘分,咱们俩个都穷命,穷到一块去了。噢……咱不哭,咱不哭了,能见面说说话就好,噢……不哭了。你看看,哥是个健康的一个人——好好的,不是什么查疯子。……哥不哭,你也不哭。”他象大哥哥一样在哄着一个小妹妹。
“俺在别人面前没有哭过,不知怎么的,在你的面前,俺就想哭……让俺哭一会儿,哭出来痛快,哭出来就舒服些。”
“别哭了,现在解放了,望过的日子好了,咱们应当高兴才对呀!——你再哭—……我可要走了。”
“嗯……好!那就听查大哥的,不笑了。”她揉一揉眼睛,破泣而笑。
过去的事情太沉重了,一下子忘也忘不了,刻骨铭心。可两个人能相逢,应当是幸福的,也应当是喜悦的。但是两个人只是坐着,考虑了好久,确找不到调节心情的办法。
她想知道他的一些情况,想了解他的生活。今天见到了他本人,可以问他几个问题:“你和王朦朦过的幸福吗?几个小孩了?这次运动有没有被游乡批斗过?”金根姬转过脸,正想对他说这些时,而他确用冷冷的目光疑虑地望了望她。他仍在回忆之中,似乎只有在回忆中才认识她,不回忆两人就会变成陌生人。
金根姬把脸转过去,从棚里面伸出头来,习惯性的观察一下,西瓜地周围的情况——这是看瓜人的责任。
村子里有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地冲了村头——未见人影,先闻吵闹的声音。小伙伴们手持各种特制的长短兵器在村头相互追逐,其中有两三个小男孩推着滚着铁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金根姬和查士荣突然紧张起来,怀疑这群小孩会向西瓜地走来。
“我要不要回避一下。”查士荣说。
“等一等……等一等再说来吧,是一群孩子。”
然而,孩子们转过走路的拐弯处,没有向西瓜地方向走,他们改变了方向,突然一下子,又消失在村前的树林中。
——小女孩们坐在树下的荫凉处叠纸机飞,男孩子们围在一起玩来摔炮,还有几个调皮的小孩在做捉迷藏的游戏。天真可爱的孩子们,完全溶入自己的世界里,陶醉在伙伴们的玩耍当中,也享受着夏日中的惬意和成长……
金根姬看着这些孩子们,她不知道这群小孩在干什么,但可能听到他们的欢笑。于是,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安灌河水向东流趟着,坝上传来时断时续的蝉鸣声,一阵微风吹来,透人的西瓜一个个原地不动,飘出可甜可浓的香味,散发在两县交界处。自然界的一切仍在交流着,仍是静悄悄地交流。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不会如此寂寞,在她正要坐下来的时候,在堤坝上又出现一个大人。这似乎是一场梦。或者是一场美梦,介于二者之间。
这个人是城县里过来的,是溜乡卖冰棒的。
他骑着一辆自行车,快骑到村头去的时候是下坡路,他便下车了,推着自行车走路。他一步一步地走着,火辣辣地阳光直射他的眼睛,剌击着他的神经。他歪着脖子,高声吆喝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