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陆大队治保主任最近有难处了……
他头一天夜里就考虑好了,明天到沙坡村去,抽调一位女社员金根姬——这是一件非常令他头痛的事情,他必须要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眼下是非常时期,完不成任务,不但自己治保主任被拿下,还是有可能要遭到游乡批斗。
高主任与金根姬只一面之交,知道她是外乡人,人很老实,又深明大义,过去还当过治淮劳动模范——直接和她谈一谈,估计会得到她的理解和支持的;但是,要动用沙坡村的人,或一草一木,必须要经过沙坡生产队队长全大玉的同意,这是当地人的规矩,也是党员干部的组织纪律。
高主任还是去了沙坡村。
在当时有一句流行语:“治保主任进了庄,四类分子心发慌。”由此可见,人人都认识他,人人都知道他是治保主任,他不带戴红袖标,仍是一名红人。
应当说,高主任没带戴红袖标是有因为的。几天前,六六粉红色纵队夺权推翻了安灌公社革命战斗队,把安灌公社的党支部大权易到手中,作为治保主任的他,考虑再三,不在戴六六粉红色纵队的袖标出门,把以往戴的“安灌公社革命战斗队”的袖标也给甩了。
高主任不知不觉走近沙坡生产队时……周围没有什么人。“唱一道革命歌曲,给自己鼓鼓劲。”他心里想。他手用手擦一擦厚厚的嘴唇,现在就开唱:
“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下定决心,不怕牺牲……”
高主任迈开军人的步伐,昂首阔步,刚唱完一段,他已经入戏了。陶醉的乡间的田野中,陶醉在过去的军营队列中。
……走到沙坡生产队庄后面,几乎快走过了沙坡庄。他先遇到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全大玉队长,她正在自家的自留地的地头边挖土坑。
“唱的革命歌曲非常地嘹亮……你到哪去,高主任。”全大玉从土坑中探出头问道。
“到沙坡庄去,有点事情。”高主任不唱了,笑一笑,不好意思的说。
全大玉听到这,脖子伸的老长,疑惑地看他一眼,两人对视一下,不知道因为啥,生产队长不紧张,而大队治保主任便有意瞅了她一阵,逼得人一次一次地摸摸鼻子。
“你来沙坡庄去?走错路了吧,向东南拐才对……光顾得唱歌,路都有走错了,你真是滴。”全大玉说。
“噢,噢,对对对,我是走错路了。”
高主任调头向东南走,他刚迈步,土坑中传出一个男人说话声:
“你革命歌曲唱的是好听,就是路不能走错……”
这是全大玉的丈夫马驹,小公鸡嗓声,高主任一听声音就知道是马驹。可是确看不到人影,马驹仍在土坑中,弯腰除土;高主任早就认识马驹,被他的一嗓子给叫醒觉了,他向后一转身,冲着那土坑,一步步向全队长地走回来了。
他又笑了笑,说道:
“不对不对……我没有走错路。全大队我正要找你呢,有工作方面的事情,来!咱们俩谈一谈。”
“你是治保主任,是不是批斗四类分子批晕了头,到这找俺干啥,俺又不是四类分子。”
治保主任先是露出笑脸,然后把全队长叫到一边,说道:
“嘿嘿!全队长来,你过来哎!我和你商量一件事情……是这种事情,公社阶级斗争检查团快来了,下午要到俺大队检查,这个、这个、这个主要是主抓革命,然后再促生产……”
全大玉从土坑中上来后,已经站到高主任对面,问道:
“高主任,你是站在哪方面的,前一段时间你还戴着“安灌公社革命战斗队”的袖标,现在六六粉红色纵队夺权了,你为什么不戴六六粉红色纵队红袖标了,是不是六六粉红色纵队没有发给你红袖标呢?”
“六六粉红色纵队红袖标发了,我没戴,有什么意思?今天你上台,明天他上台。”高主任好象有点不高兴。
“你也不载红袖标了,那你是“P派”的人,还是G派”的人呢?”全大玉问。
“我哪一派也不是的。……毛主席领导咱穷苦人翻身闹革命,我就是听毛主席的,听安灌社公的……我是执行上级的命令,我曾经是一名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战士,军人应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他话刚说到这,早又“叭”下子来了个立正,右胳膊迅速抬起,刚要做敬礼姿势时,发现全大玉不是部队军官,他的手举到下巴处,便马上把手收了回去。
“那好……有什么任务,你说吧!”全大玉已经受到这种气氛的感染,她不是军人,可是也干基于民兵排队。
“你看,咱们大队四类分子总有十五个,昨天下午,逃跑了一个恶霸,还有十四人。你们沙坡庄能不能抽调一名社员,最好是找粘点历史问题的,能不能她冒名顶替一家伙……下午就开一场批斗会,应付一下社公的检查团。……这边社公的检查团一走,那边她就可以回来——第二天不担误她上工促生产。”
其实,想抽调什么人,他心里早就有数,但不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