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根姬认为调查团的人员早就回去了,自己没有什么问题,事情也早以结束了。可是、突然来了这份文件,这件事猛烈得叫她受不了。
听她知道宋学友这安慰自己,可她还是一下怔住了,双手将鬃角的头发掠到后面,仿佛有点儿神智不清,然而,从她那充满温情眼神看来,她并没有气恼。但宋学友很快转移了话题,把生活中的一些小事穿插在其中,以缓解撤消治淮劳模这一光荣称号,给她带来的无形压力。
两人走到的树林子深处,那里有几座坟墓,正中间是片干草地。两人在草地上站住,擦一擦脚上的泥巴,环视一下林子。在继续向前走几步,就可以看到工棚区,是郭刚集大队的工棚区。树林子的南边,就是一条高高的长长的安灌河大坝,远无地望去,油如一道铜墙铁壁。
后来,金根姬莫明其妙说出一句话:
“……这份决写书是交给我的吗?”
“是的,材料复写好几份呢,工程管理处有一份,你的工作单位郭刚集供销合作社也有一份。”
金根姬又拿起那份决定书又一次看了看,她皱着两道弯弯眉头,然后她微笑着说道:
“这里面把我说成是不良分子,这是怎么一回事情,我不太明白。”
宋学友没有直截回答她。一股无名火涌上了心头,他也不十分清楚自己冲什么冒火,是不是刚才在品尝是非颠倒的滋味,可现在却是悲叹一种无可名状的不如意。于是,他反问道:
“金劳模,你的问题上级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也没有历史问题,所谓的日本特务是没有下定论的,这就是说你根本并不是什么日本特务。不过,还是两个问题我一直不太明白。”
“还有哪两个问题。”金根姬惊讶地站住不走了,“我都已经说清楚了呀!”
她刚刚说完这话,就听“咔叽”一声响,她随手从小树上折下一根小小有的树枝。她就把它轻快地呼呼旋转:则向他的方向抬起头来。那树枝,那旋转,就象征着活力与元气,也象征着许多的难解只谜。
“是啊!你已经说清楚了,这白纸黑字都写上了。”宋学友从金根姬手中拿过《处理决定书》,念道,“第二、编造个人历史。1953年7月初,第一次全国人口普查期间,身为朝鲜族人竟然编造自己是汉族人,破坏国家的人口政策和经济社会发展规划……”
宋学友没有念完,金根姬存不住气了,她开口说道: “宋指挥,俺管不管说二句呢?”
“行,你说吧。”
“这上写的不对头,俺冤屈呀!人口普查时,俺记得陈朦升同志是普查人员,他没有问我是什么民族的,当时是他是怎么给写上的,俺也不知道,当时俺也不识字呀!俺没有编造个人历史,普查人员怎么问,我就怎么说,陈朦升并没有问我什么民族的事情……处理决定书怎么说的呢?调查团来工程管理处,并没有提到这个问题呀?”
“当然,这个问题不能完全怪你的,也可能是陈朦升在工作中,当时疏乎大意造成的,把你看成是一位当地人了。”
宋学友说到这,一直没有再说话。
他做了一个接《处理决定书》的手式,金根姬忙把那份递过去,他仔细地翻开资料又念道:
“第一,金根姬有严重生活作风问题。据群众反映,1950年12月某日,金根姬与刘开太、陈朦升到怀远县城进贷,回来的路上已是晚上,在路过孟周集时,金根姬心生歹念,兽性发作,要与二人发生肉体关系,遭到二人的拒绝……”
她听不下去了。
尽管她知道这些属污告陷害之词,她已经意识到有人在郭刚集陷害她,尽管她知道动机是友善的或者是无意的。她问心无愧,并没有破坏国家的人口政策和经济社会发展规划,也并不是兽性发作要与二人发生关系…… 不可否认,由此产生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听到这些,金根姬的脸突然红起来了,在这一瞬间,她要承受多大的挫折,可是支撑这种不间断挫折的持续力量是伟大的。
宋学友念过这段话之后,他真想再说几句,可立即变成一个大喷嚏……几个喷嚏过后,他做出这样的动作,一只手捂住嘴和鼻子,一只胳膊伸直指向金根姬,手中拿着一份决定书,是想递给金根姬。她突然意识到了,忙说:
“宋书记,算了吧,俺已经这样了,还要这份决定书干啥子。不当劳动模范也行,当不良分子也吧,只要让我劳动就行,只要群众能理解俺,也就行了。”
宋学友望了望这女人的脸,寻思片刻,尔后昂面朝天叹了一口气,他对这张女人的脸好生面熟,原来把她看到是一位寡妇,一位能干活会劳动的农民。可是,她是一位久战沙场的新四军战士,一位治淮劳动模范,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他不知道,但对金根姬的敬佩之情,确一下油然而生。
“金根姬同志!”宋学友严肃地说,“我看过你的资料,你有光荣的历史,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可以就是没有保存好证据……你才吃大亏的。”
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