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夜深了，村子里的狗儿也不叫了，风儿也累了，不喝歌了，一切都沉寂下来。
维妹用蒲扇拍打着蚊子，摇着婴儿，也快要睡去。
红眼阿七大步跨进门，一屁股坐在破竹椅上，竹椅嘎吱的响了一声，惊醒了半睡的维妹，维妹睁开眼睛，破口大骂起来。
“死鬼！还会死回来！多晚了，鲤鱼精没把你勾了去？！”
红眼阿七一声不吭。
维妹站起身来，拧大了桐油灯。
“鱼呢？怎么一根鱼毛都没？全被胡瘌痢拿了去？你这没用的货！你还回来做什么？你不死在外面！”维妹指着红眼阿七叫骂起来。
红眼阿七的尖脑壳无力地挂在细脖子上，灰头土脸，一句话也不说，既狼狈又可怜。
维妹端着油灯在门外照了一下，“鱼呢？你也放个屁来！”
她返身回到屋里，油灯在阿七的面门晃一晃，见他鼻青面肿的，还长出了两只角来，一惊，“咋啦？被人逮住打的？”
阿七闭着眼睛不吭气，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你说呀！死鬼！哪个王八敢把我男人打成这样？老娘我找他拼命去！”维妹心痛自己的男人，哭叫起来。
“小声点！是被炉爷赶回来的！”阿七睁开半只眼说。
“炉爷？那个鬼魂爷爷？”
“嗯。”
“你他妈的可真走运呀！”
“这一向霉运，以后，少点出去的好，我向鬼魂爷爷保证了呢……”阿七躺在竹椅子上有气无力地说。
维妹怀抱着婴儿呆了好久，才把婴儿放到床上，用肮脏的洗脸帕给阿七抹脸，痛得阿七呲牙咧嘴的乱嚷嚷。
“他管什么闲事嘛，挖眼寻蛇打？过年过节的，我们家不也祭敬了他的吗？早就该上刀山下油锅的鬼魂爷爷！”维妹不停地骂着，看着自己的男人被炉爷欺负成这样，十分心痛。
“你这屙尿上不了墙的臭堂客们！你懂个屁！”阿七伸长鸡脖子朝门外望了两望，“这话可不能让炉爷听到，我们还要求他保佑生个男丁呢……看你个不争气的臭B，已经生了三个扁的了……”
维妹见阿七这么说，一下就不吭声了。
【065】
“恭喜发财！”一个癞痢头在门口叫了一声，一步跨进门来。
“红眼阿七，今晚生意不错吧！”
维妹和阿七都垂头丧气的，像死猪样的挺着，也不招呼来客。
“怎么？走歪了路摔着了？瞎灯黑火的也难怪。下次，把我的手电筒带去，那可是个值钱的玩意，好几毛钱一节的电油呢……要是那样，分成时，我就要再多点才对。”
屋里的人就是不吭气，让胡癞痢唱独角戏。
“怎么，中什么邪了，都哑巴啦！鱼呢？！想独吞呀，没门！用我的鱼网去偷鱼，就得讲规矩！”胡癞痢叫道。
“鱼鱼鱼！鱼你娘个肚子！看我家阿七成了这个样子，还叫鱼！阿七被鬼魂炉爷给赶回来了，一根鱼毛都没捞到！”维妹用那只乜眼恶凶凶的看着胡癞痢。
胡癞痢睁着一双鬼眼，一会儿看看红眼阿七，一会儿看看维妹，用铁爪样的手指搔着他那个癞痢头，一层鸡屎白皮，像下雪样的落到他的双肩和前后衣襟上。
“嘿！嘿！哎哟！真不能小看你们俩口子，你们可真不简单呀！哎嗬！今天是什么日子？竟敢哄骗我胡连成！快把鱼拿出来！，不然，叫两个机械民兵来，把你们俩口子绑送到公社去关起来！红眼阿七，识相点，我胡成连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连成哥，我确实是被鬼魂爷爷赶了回来的，连鱼腥味都没闻到呢，哪来的鱼呀？”红眼阿七听了胡癞痢的威胁，便哭丧着脸，低眉顺眼地对胡癞痢说。“哥要是不信，可以看鱼网是干是湿……哎呀！真是背时倒鸡灶了！”
“别装戏了！”胡癞痢呼地站起来，唬着脸，“红眼阿七，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民兵连长吗？呀？！我看你们这一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两个小女孩被吓醒过来，蒙头蒙脑的看着胡癞痢。
“我的娘哎！我把胡哥的鱼网忘在田边了！”红眼阿七一拍脑门，奔出了房门，不管胡癞痢在身后怎么如雷的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