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
月亮还没从东边的山顶上爬上来。
小河隐在黑暗里,静静的流着,泛着青白色的光亮
小河两岸的空旷的田野上,一群一群的萤火虫,举着灯笼排着队儿,快乐无忧的飞舞着,似乎在进行一场规模盛大的舞龙灯的比赛。
四周的群山黑巍巍的,架起幕帘似的天空。
小山村如同是座落在天井的底部那样。
天空中,繁星璀璨。
西边那一带陡峭的山崖上,不时有磷火在闪现,有时是一个,有时是好几个,有时杂乱无章,有时排着队像行军的士兵的行列。
村子里的那些豆点样的桐油灯渐次的熄灭了,劳累一天的村民们大多进入了梦乡,村子里静悄悄的,如平静的湖,偶然会一两声狗吠猫叫,或几句大人的梦呓,或小儿的几声啼哭……宁静的湖面,如同扔进几粒小石子般,荡起的幸福的波纹来,一圈一圈的消失到远方……
在田畴中间的泛着白光的青石板道上,有一个鬼鬼崇崇的黑影在走着,那是红眼阿七,手里拿着鱼网,在黑夜里不忘记掩藏在身后,生怕被人看到。
红眼阿七是去偷生产队的鱼塘里的鱼,他的老婆维妹正架起铁锅,燃起柴火,把水烧得滚开滚开的,等着红眼七偷回来的鲢鱼草鱼,他的两个小女孩,看着铁锅内翻滚的开水,想着鱼肉鱼汤的鲜美,在炉灶窜出来的火苗的映照下,口水一串一串的珍珠似的往下滴。
黑夜掩护着红眼阿七的恶行。
红眼阿七走得大摇大摆。
猛然,红眼阿七看见有两个鬼魂,正蹲在不远处的田垄上聊天,他一下就慌了,忙踮起脚尖,猫着身子,像老鼠样的贴地飞跑。
“站住!别跑!”
炉爷的声音不大,但对红眼阿七是一声炸雷,震得他的耳朵生痛生痛,心脏也要震碎了。
“炉爷,好……水鬼爷爷好……这么晚了,二老还没休息……”红眼阿七半天才回过神,定了定心,向两个鬼魂问安。
“阿七,你贼头贼脑的,又想去干什么坏事?”炉爷的声音嗡声嗡气,同夜色混成一片,分不清哪些是炉爷的声音,哪是田野里的风。
“炉爷,您老真是会开玩笑……我红眼阿七是那种人吗?”说着,他把鱼网藏在身后,一只手压在胸口,似乎要把剧烈跳动的心捏得平缓些。
“那些烂肚子没屁眼的事,可不要去做!阿七!”炉爷说完,瞧都不瞧阿七一眼,继续和水鬼聊天。
水鬼好象没见到红眼阿七一样,话闸子一打开,就像打开了水库闸,哗啦啦的几年也停不下来。
“炉爷,您老是门缝里看我阿七呢……我,我,我阿七做人,一向规规矩矩,也求神也拜佛,又行善又积德……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的,两位爷爷!……”红眼阿七说着说着,弯腰把路边的一块石头捡了起来,扔到田里,“砰!”的一声,砸倒了几颗禾苗,在寂静的夜里,溅起来的水声泥声,如放炮样的响亮。
“你这个该死的石头!你哪里不好呆,为什么偏偏呆在大路上?你是成心来到大路上来拌人?要是真有人被你拌倒了,脑壳上不摔出个窟窿,也要起几个大血疱来。该死的坏石头!”红眼阿七装模作样的和一块石头骂起架来。
水鬼咯咯呵呵地笑着,如同一个幼稚小孩,观看猫狗打架般快乐。
“阿七,你咋能把禾苗砸坏了呢?看你表演得,天底下就你阿七最志诚最干净,干净得过年杀的猪,是不是呀?”炉爷停下和水鬼的聊天,冷冰冰地对红眼阿七说。
红眼阿七的身上冷一阵热一阵,两条腿像筛糠似的发起抖来。
“求鬼魂爷爷宽恕!求鬼魂爷爷宽恕!小的天黑看不清,只想把石头扔掉,免得路人拌着摔倒,我是只想做好事,不想,这块该死的臭石头,田里大把地方可以落脚的,可它偏要朝禾苗飞,偏要砸坏禾苗!……当然,也是我阿七搬起它的……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可这该死的臭石头呆哪儿不好,偏偏有事没事的呆在大路的中央!我也是在为民除害,为民谋福做好事,万一哪个细伢子磕着拌着,那不是造了天大的孽吗?……”
他说着,跪在路中央,对着炉爷鸡啄米样的磕起头来,边说边申辩着。
“阿七,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炉爷又问。
“没,没,没什么。”红眼阿七更惊惶了,顺势把鱼网扔到水田里,又发出一声的闷响,溅起的水花闪闪发亮。
“照实说,红眼阿七。诚实是做人之本呢。”炉爷慢悠悠地说,声音很严厉。
红眼阿七看到了炉爷的眼,宁静的夜色里,到处都布有炉爷的眼,炉爷的目光如剑般犀利,一下把他刺透,四下里的剑光齐发,阿七的心被刺得粉碎了。
他趴在地上不停在磕头,额头上隆起了两个大血疱,那大血疱越长越高,变成了牛魔王头上的两只角。
“鬼魂爷爷,我什么都说给您老听。我想做个诚实的好人,诚实的好人,炉爷您老才会喜欢才会护佑!两位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