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乐把几本邮册交给昌欢,二人搭车去了老城皇庙。
老城皇庙古玩市场,规模不大,邮品摊位集中在二楼。昌乐上了二楼,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睛朝摊位上扫着。看过几家,都没相中,又走了几处,相中了一家,觉得靠谱,走了过去,站到摊位前,俯身察看案子上摆的邮品。
这家摊主的生意想必不错,不说案子上陈列的邮品,多是珍品,便是摊主的着装,也都是名牌,华贵鲜亮,此刻手执一把茶壶,有滋有味地正在品茗,见摊前有人察看邮品,也没把茶壶放下,并不急于兜揽。
昌乐猜测,这摊主想必有些势力,平日大生意做惯了,钱也赚得钵满盆满,不然,怎么会对散客这般拿大?爱搭不理的。心里气不过,发誓今天要吃定他。
打定了主意,俯下身去,看了一会儿,见摊主仍坐在那里喝茶,并不理睬他,忍耐不住,问了一句,“这张票,要多少钱?”
摊主见问,这才放下茶壶,起身大大咧咧地走过来,低头朝昌乐指的那张邮票看了一眼,说道,“哟,老弟好眼力哎,”摊主并不马上报出价来,先夸了昌乐一通,随后又白话起来,“这张票,可是地道的民国珍品,集邮书里,都专门介绍过它呢,说现在的存世量不足百枚,品相好的更难得,上个月,阿拉见过,有人淘到这么一枚,当时花了一万二呢,那品相,还不如阿拉这枚呢。阿拉现在手头有些紧,也不想高价了,老弟想要,一万二拿去,绝对的朋友价。”
摊主说话时,昌乐抬头仔细打量着他,见摊主是个中年人,五十多岁,八字眉,圆脸,尖下巴,好在营养过剩,脸上堆着赘肉,看上去才不觉得十分丑陋,两道下垂的眼袋,表明他生活上不够节制,身子骨差不多淘空了,幸亏保养得及时,才勉强显出一些富态。
听摊主一通白话,昌乐并不和他应和,却另又指着一张民国珍品问道,“这一张呢?多少钱?”
“一样的,也是一万二。”看昌乐不像是买家,摊主脸上露出一些不耐烦,冷眼瞥了那张邮票,脱口说道。
“那这一张呢?”昌乐又指了另一张问。
“一样的,一样的。”摊主开始不耐烦起来,硬生生问道,“侬想买哪一种?”
看看火候已到,昌乐抬头望了摊主一眼,略显神秘地低声问道,“老板,侬这里收不收邮票呀?”
摊主怔了一下,随口问道,“侬有邮票呀?”
“一个朋友,移民了,临走前,把他家祖传的几本民国邮册托付给阿拉,另外还有八十张猴票,求阿拉帮他找买家出手。”昌乐平静地说,“阿拉对邮品也不在行,想过来看看行情。”
“都是真品吗?”摊主听过,来了兴趣,斜依在案子上,瞪着眼睛问昌乐。
“应该不会假的,”昌乐说,“我那朋友是文化局的干部,现在辞职移民到美国了,他说那些邮票,多是他家祖传的,那些猴票,是他前些年自己买的”
“先生贵姓?”摊主问道。
“免贵姓甄。”
“在哪儿公干?”
“派出所,花溪街派出所。”昌乐说,“刚从浦东那边调过来的。先生怎么称呼呀?”
“噢,姓侯。”摊主报出姓名,说话间,上下打量着昌乐,看昌乐一表人材,生得阳光灿烂,身着短袖白衬衫,衬衫下摆掖在警裤里,领口系着一条警用领带,风纪俨然,全然不像上海滩上的瘪三,便不疑心,向甄警官探听起那些邮票来,“依甄警官看,那些民国邮票,和阿拉这些比,怎么样?”
甄警官听过,笑着摇摇头,谦卑地说,“阿拉其实也是外行,不晓得这些事理,只是阿拉朋友临走时,曾嘱咐阿拉,说那些邮品,多是珍品,要卖个好价钱才行,千万不可让人蒙混了。”
“甄先生要真的想卖,可以把货拿来看看,再作商议,怎么样?”侯摊主试探着问。
甄警官笑了笑说,“按理说,这样最好,只是阿拉这些日子太忙,哪有时间哟?再说了,阿拉现在公职在身,跑到这里做邮品买卖,政策也不允许呀……”甄警官一语未了,兜里的电话铃响了。甄警官掏出电子话,和电话那端讲了几句,关了电话,一脸无奈地向侯摊主摇了摇头,“看到了?又有案情了,催阿拉回去呢。这样吧,侯先生要是感兴趣,可以把电话号码留给阿拉,阿拉哪天要是闲着,可以请侯先生到阿拉家里去看看货,咋样?”
侯摊主觉得有道理,痛快地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到一张小纸片上,交给甄警官,甄警官接过纸片,匆匆离去了。
过了一天,侯摊主吃过早茶,正要去离家不远的公园溜达,电话铃响了。电话是甄警官打来的,电话里,甄警官说他今天休班,问侯先生想不想到他家里看看那些民国邮票?侯摊主立时想起,前天上午,甄警官在摊上,曾和他说起要出让一批民国邮票的事,心里一时活动起来,连声说想去看看。
甄警官说,他现在正在班上,马上就要交拉班了,要是侯先生想看邮票的话,可以在七点半左右,到花溪街派出所门口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