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琉璃厂,街上的行人开始减少。顺着人行道往前走,恒安打算到前面的公交车站乘车回去。行了几步,迎面走来一个年轻人,拦住恒安,神色诡异地凑到跟前儿,悄声问道,“叔,要邮票吗?”
“邮票?”恒安愣了一下,问道,“什么邮票?”
“《祖国山河一片红》呀。”年轻人从腋下取过皮包,打开后,拿出一联四联张,递给恒安,神秘兮兮说道,“这可是绝版的,存世量极少,现在知道的,只有三张,一张在台湾,两张在大陆,都在藏家手里,市面上根本见不着,有价无市,有人开出五十万元,还没处买呢。”
恒安在报纸上看过这类的报道,对这种邮品略知一二,知道它是一款废票,图案中少了一个省份,刚刚印刷出来,还没发行,就收回收了,世人很少见过它的真容。现在听这年轻人一说,也来了兴趣,接到手里,端详了一会儿,觉着和普通的邮票,也没什么两样,图案是一张中国地图,地图的图案涂着红色,只有台湾省那部分是空白的。
“叔,不瞒您说,要不是家里遇上难事,这邮票,我是不会出让的,它太珍贵了,报纸上有专家预测,不出两年,这款邮票,一定能涨到一百万。”年轻人见恒安来了兴趣,就喋喋不休地在一边聒噪起来。
“那你干嘛不等到涨到一百万的时候,再卖?”恒安笑着问年轻人。
“咳,叔,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年轻人一脸晦气叹息道,“家里遇上事儿啦。”
“什么事呀?”恒安不经意问道。
“唉,说起来丢人,也不怕叔您笑话,”年轻人一脸难为情的样子,向恒安喃喃着,“我家老爷子,是沈阳城建局的副局长,前些日子遭人举报,现在给双规了。我买通关节,一打听,才知道,我家老爷子,现在已经交代的受贿数额是六百万,纪委的人透露说,只要能把这六百万退还回去,就能免死。可是我家老爷子,平日是个花花肠子,养了两个二奶,弄来的钱,大多给了二奶,刚被双规时,又被抄了家,大项存款和金银珠宝,都让人给抄走了,我和我妈虽说担惊受怕的,心里生气,可他毕竟是我爹呀,哪能见死不救?我妈在收拾家里,发现了这个四联张,听人说,也能值几个钱,我便打算卖了它,把老爷索贿的钱退回去,也好帮帮老爷子,让他减轻点处罚。”
“那你干嘛不到哪邮市上去出货?”恒安问,“那里的行情,相对公道些,兴许能出个好价钱。”
“嘿,叔是不知道呢,那种地方,眼线多得是呢,像这种贵重的东西,到了市场,哪能不惊动眼钱?一旦让他们盯上,弄不好,不但帮不了老爷子,说不定,还会坑了老爷子呢。倒不如在这里安安全全地卖给谁,少卖几个钱就少卖几个钱吧,好歹安全些,谁让咱倒霉,摊上事了呢。”
听这年轻人顺溜地述说着,倒也像似真的。听他的口音,不是京腔,带有浓重的沈阳方音。只是看他那双像受到惊吓的兔子一样的眼睛,恒安断定,这不过是个刚出道的嫩茬子,心里便有几分不屑,随便问了句,“你打算怎么卖呀?”
年轻人叹了声气,无奈地说,“到了这份儿上,哪还指望卖高价呀,只求快些出手,价钱差不多就行。叔要是有心买,我也不要谎,一口痛快价,二十万,叔看怎么样?”
恒安笑了笑,觉得这年轻人过于青嫩,心想他要做成这么大的局,仅凭几句口舌,就想让人咬钩,未免过于天真;也不信这类街头把戏,会有什么巧妙的机关,便不想纠缠,说了声没有这么多钱,抬脚离去。那年轻人也不纠缠,转过身,继续向路人兜售。恒安听见身后,不时传来那年轻人向路人嘁嘁喳喳的絮叨声。
走了一会儿,听见身后传过急促的脚步声,恒安侧眼看过,是一个中年男人赶了上来,将要从恒安身边走过时,突然放慢了脚步,气哼哼地对恒安说,“什么世道?骗子竟敢公开在大街上行骗,也没人管!”
“什么骗子?”恒安故意装着不明就里,问那人。
“刚才那骗子,不是要骗你吗?”中年人说。
“你是说卖邮票那年轻人?”恒安向身后指了指,说,“他说家里摊上事儿了,要卖几张邮票,救他父亲。”
“哼,你信他的?”中年人忿忿地说,“那就是个骗子,要是真的想卖邮票,干嘛不去集邮市场?却跑到大街上来卖,一看就知道是个骗子。最近,报纸上经常报道这类人行骗的把戏,还想来蒙我……”
“他说,到邮票市场不安全,担心出事,才到街上来卖的。”恒安说。
“老哥,你也忒单纯了,”中年人面色不屑地数落恒安说,“那种骗子的话,你也信?老哥从哪来的?”
“本地的,家住公主坟北二胡同。”恒安信口说道。
“看老哥的气质,不像是出苦力的,”中年人和恒安唠起家常,“不知老哥在哪儿公干呀?”
“哪里有什么公干,一个教书匠罢了,”恒安说,“在南三路中学工作。”
“噢,怪不得呢,”中年人说,“老哥成天呆在学校里,不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