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几天功夫,五十块大洋就花完了。眼见寻找小柳青无望,原想指望得到她的关照,现在这种指望落了空,世德二人只好另做打算。昨天店家已打过招呼,催着把欠下的住店钱交上,说是店中床位,眼下紧俏得厉害,天天都有人来探寻有没有空位。世德听出店家话里的味道,是变着法儿逼他交店钱。到底是江湖中人,虽说当下已是身无分文,却不肯让店家看出短处,冷着脸,底气十足地应对店家道,“你放心,店钱一分也不会少你。”
店家听了,也识趣,闭上嘴巴,不再催促。
嘴上虽硬气,可兜里毕竟是空的,说完之后,世德二人躺在床上,心里开始犯难。
“算了,”一早起来,小柳红撸下手指上的戒指,递给世德说,“拿去当了吧,先把店钱交上,省得店家成天到晚催命似的讨钱。”
世德看时,见小柳红递过的,正是在江轮上,让他拿着去换吃的那枚钻戒,便觉得有些为难,心想当初是因为遭人劫了财,在船上,迫于无奈,非常时期,才拿着老婆的首饰去换口吃的,多少还有些说得过去;如今早已是离船上岸,虽说是兵荒马乱的战争时期,可活路毕竟与当初挤在江轮上落难之时不同,一个大男人,却仍要拿着女人身的首饰当钱过活,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再说,小柳红身上的首饰,已没几件了。从上海上路时,担心身上戴的首饰过多,会在路上惹麻烦,便把那些名贵值钱的首饰摘下,放在装珠宝的那只皮箱里。如今两只皮箱全丢了,却要拿小柳红身上仅存的几件首饰去当钱,世德心里有些难过。
“戴上吧,”世德看了一眼小柳红递过的钻戒,开口道,“这里的人不一定认这东西,你忘了,在江轮上,咱们拿它,连一张饼都没换来。好歹你也是衣着齐整的人,身上要是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太不般配。”
“咳,都什么时候啦,你还在这儿穷讲究,”小柳红嗔斥世德,“这眼瞅连饭都吃不上了,还讲什么般配不般配,你先拿去当了,把店钱交上,而后咱们再想办法。”
“不成,”世德犯了憨劲儿,“你身上又没戴多少首饰,首饰当光后,再怎么办呢?现在还不是最要紧的时候,我就不信,我一个老爷们儿,在这么大的一个武汉,就弄不来一点活命钱?”说着,世德站起身来,抬腿要走。
小柳红知道世德的野性子,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为人随和,到了要紧的关头,常常会脑筋转不过弯,干出蠢事来。眼下又是兵荒马乱的节骨眼儿上,一时情急,他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一想到这儿,小柳红心里有些害怕,伸手抓住世德的胳膊,问道,“你要去哪儿?”
“到街上转转。”世德并不说出自己上街的意图,小柳红却能猜出个大概,用力搡了他一下,吩咐道,“你先坐下,听我把话说完,再出去不迟。”
世德也是头一次见小柳红这么动气。自从和小柳红在一起,还从没见她这样对自己说话,着实有些吃惊,心里的冲动,消停了不少,驯服地坐了下来。见世德坐下,小柳红也觉刚才的火气有些大,平了平气,开口道,“这些天在街上,你没看见街上贴了告示吗?政府宣布每天夜里宵禁,满街又是军人在巡逻,眼下是战争时期,什么事都没个常理了,想想往常不管多大的风浪,咱都闯过来了,现在就为了一口吃的,一点蝇头小利,把事做砸了,让人弄到战时法庭,能保存一条命,那是万幸,万一要是有个闪失,你让我怎么活下去?”
见世德坐在床上不吭声,小柳红知道刚才的话打动了他,便不再多说,停下话头,坐了一会儿,又说,“不典当也罢,反正坐吃山空,终不是长久之计,你说得也对,还是得弄些进项才好。”
“你想通了?”世德疑惑地看了看小柳红,问道。
“只是横吃不行,风险太大。”小柳红说。
“可眼下咱们两手空空,时间又紧,不横吃,哪有时间去布局?”
“做几个小局,还是方便的。”
“什么小局?”世德问。
“仙人跳。”小柳红沉着脸说。
提起仙人跳,是小柳红心里挥之不去的痛,当年正是一次做仙人跳时,让人放了老鹰,失了身。可眼下身在异乡,落难江湖,最稳妥,最简便的生意,也只有这仙人跳可做了。因为仙人跳不需什么本钱。对世德来说,做仙人跳又是他的老本行。当初到上海,徐干娘正是看中他的个儿头,才将他招致门下,和她家的姑娘们结伴做仙人跳。只是时过境迁,小柳红如今已是自己的妻子,多年之后,冷丁提出又要和自己出去做仙人跳,反倒觉得有些不自在。
“那可得相准了人。”世德有些为难,心想但凡有些势力,哪里会和自己的老婆一道去做仙人跳这种烂局?无奈现在是虎落平川,只好这样做了。
“人,我亲自去选。”小柳红说。话刚出口,就觉得有些不妥,心想,世德听她这句话,势必会疑心自己对他有些信不过,现在是要紧的时候,不能让世德心生抵触,便赶紧解释道,“外面的世道太乱,各色人等,眼下都避乱到了武汉,咱要抓住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