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在阎家大院里举办。随礼的都是这一带的头面人物。酒席也丰盛,新郎的哥哥夹坐以一群体面人中间,好酒好菜,叫他有些难以招架,不免就多喝了几杯。一当婚礼的仪式完毕,新娘入了洞房,贾南镇就推说有事,离了酒席,找到管家。管家这会儿都快忙晕了,见到贾南镇,立时清醒过来,吩咐伙计把事先准备好的箱子抬出来,帮着他把箱子搬到大门外,装上一辆事先等在那里的马车。贾南镇从怀里掏出一个红纸折叠的信封,信封是用浆糊密封的,交给送他出来的伙计,嘱咐说,“这是我给新人的祈福祷辞,交给你们管家,让他掌灯时再打开,打开早了,就不灵了。说罢,跳上马车,催促车夫往西南方的官道那边驶去。
在上官道的岔道口,甄永信坐在另一辆马车里等着他。贾南镇跳下车,把一个箱子搬到甄永信的车上,朝箱子奴了下嘴,“都在里面。”说罢,望着甄永信,眼里满含留恋,“哥,小弟真不愿离开,老觉着还有太多的东西没学来。”
“艺无止境,自己慢慢摸索吧,”甄永信也有些伤感,停了停,问,“你爹妈还在贾家庄吗?”
“在,”贾南镇压说,“上次来信说,还在庙东三间草房里。”
“回去把房子修缮一下吧,最好能搬倒复起,再置些田产,也好给老人防老。”
“行,等我把房子弄好了,哥一定要过去看看。”
“不,我要在你成亲的时候去。”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哥保重,我上路了。”
“去吧,”甄永信微闭上眼睛,“在码头等船时,当心自己的箱子。”
“知道,哥请回吧。”贾南镇重新上车,往大连方向去了。
下半晌,有些过量的新娘哥哥,是被亲家的马车送回城里的,在夫子庙前下车时,没发现贾南镇的卦摊,就相信表哥还在阎家的酒席上,便一摇三晃地往徐二的房子那边走。徐二还没卸车,街门锁着,新娘哥哥觉得两腿有些发软,依着街门,就势坐下。坐下后,觉得坐着不舒服,就在大门外躺下,肚子里像有一块烧红的炭火,烤灼着浑身冒汗。傍晚徐二卸了车回家,没见着贾南镇,却看见一条醉汉横躺在门前,上前仔细瞅瞅,是贾南镇的表弟,猜他是婚礼上喝多了,问他几句,哼哼叽叽的也说不出人话,便扶回家去,放到炕头。天黑后,还不见贾南镇回来,就猜想是到甄永信家去了。贾南镇在城里没有亲戚,通常只到甄家去。徐二也没理会,独自睡下。
第二天一早,还没见贾南镇回来,而里屋炕上的醉汉,却发出闷雷似的鼾声,徐二预感出了事。匆匆到了城北的甄家,看见玻璃花儿眼开门,就问,“贾南镇夜里在你家过夜吗?”
“没有啊。”
徐二愣乎乎地闯进大门,到了堂屋,甄永信正在穿衣服,没来得及打招呼,徐二就惊觑觑地说,“哥,你那朋友不见了。”
“噢?”甄永信脸色一惊,“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徐二说得相当肯定,“一夜没回来。”
“他表弟呢?”
“喝得烂醉,正在炕上睡呢。”
甄永信背依着山墙,坐在炕头上,沉思一会儿,说,“大概走了吧。”
“走了?”徐二惊问,“去哪儿?”
“江湖中人,谁能说得清?”
“他不是哥的朋友吗?”
“咳,什么朋友,在卦摊上认识的,萍水相逢,说得投缘而已。”
“是这么会事,”徐二叹了口气,“早知这样,我该收他的房租。白白让他住了这些年,只是看在哥的情分上。”
甄永信笑了笑,“权当做好事了。看在哥的薄面上。要不,哥替他把房钱还上?“
“看看,哥生气了,小弟只是说说而已,哥的大恩,小弟这一辈子还不一定能报完呢。”停了停,又问,“照哥的意思,他那个表弟,该怎么处置才好?”
“打发走算了,他穷得叮当,能把他怎么着?”
徐二得命回家,看看醉汉已醒,见他从外面进来,惊恐不安地问,“我表哥呢?”
“一夜都没回来,我这一大早出去找了一圈儿,也没见个人影,还欠着我几年的房费呢。”
倏忽间,年轻人脸色变得蜡黄,额角开始冒汗,借口去找表哥,匆匆出了门,再也没有回来。
看来上当是确定无疑的。阎家的聘金已被算命先生洗劫而去,只怪昨儿个多贪了几杯,没盯紧貌似恭顺温良、热心肠的算命先生。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把阎家才娶过门的新娘救出。他来到阎家大门口,说是明天就要回老家了,临走前,想见上妹妹一面。看门老头告诉他,新婚妇夫昨天晚上已乘火车,连夜去了黑龙江。他问具体的地址,看门老头就说出了几个似是而非的地名,一会是肇远,一会儿是三江口,一会儿是齐齐哈尔。年轻人就断定,新娘此时就在大院里。只是无论怎么商量,看门老头就是不让进,也不向里面通报。因为昨天夜里,掌灯时,管家忽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