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怨气冲天的小雪二叔,高原没有感到轻松,心情反而变得愈发的沉重。
没想到巩队唯一的弟弟,和他差了不止是岁月上的距离。
高原对小雪的未来,感到深深的不安和忧虑,她在南疆也不过是短暂停留,终还是要回到漠北去的。如果她只是和爷爷一起生活,他不会觉得如此的担心,但是听巩明军的意思,是想调回漠北的分公司方便照顾老父亲,他的妻子肯定也要过来生活,那样的话,巩家就成了真实意义上的两家人。
那小雪呢?
倔强敏感的小雪,会主动低头,和丢她在南疆的二叔一家和睦相处吗?
他不敢深想下去,因为,每一种细微的可能,都会让他的心,犹如放在火架上炙烤一样难受。
小雪从殡仪馆回来,像是变了个人,躲到她的单人病房里,任谁叫都不出来。
高原中间去看过她,门是开了,但她保持着追悼会上冷静漠然的样子,极少开口说话。高原并没有像旁人一样过多的劝说她,因为,他知道小雪绝不是众人眼中那个罔顾亲情、绝情狠心的姑娘。
高原生性敏感,又极其的聪明,他隐隐察觉到小雪情绪上的异样,发现她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了,具体哪方面出了问题,他暂时还没看出来。不过,他有信心,在小雪离开南疆之前,一定要把从前乐观坚强的小雪找回来。
只有做到那种程度,他的姑娘才会在今后少受一些苦吧。
他拿了保温饭盒,找他的责任护士请了假,然后朝小雪的病房楼层踽踽而行。他的伤病,只要控制住不发烧,便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他险些被毁掉的脸,医生说将来可能会落下疤痕。
电梯间的墙壁映出他的轮廓,高原盯着里面的人影,看到脸上血痂脱落后留下的红色印痕,不由得皱了皱眉。
其实像他这样气质沉稳,男人味十足的军人,脸上有几道疤痕,反而愈加凸显他的魅力。可高原却一直很排斥以这样恐怖的模样去见小雪,每每从她专注的目光里,他都能感受到一丝淡淡的忧伤。
从上初中起便不再需要别人同情的高原,接收到来自于小雪的怜悯和照顾,尤其让他感到不自在。
他自嘲地笑笑,随着人流走出电梯。
没想到在走廊里会遇上政委何红桥,他和小雪住在一个楼层,可能嫌病房憋闷,趁着男看护打盹的工夫,溜到外边抽烟。
看到高原拎着保温桶出现,何红桥顿时觉得呼吸都变得舒畅了。
小子,不错嘛,还知道给我送夜宵。
他转动轮椅,抻着僵硬的脖子,朝高原猛摆手,“过来!小声点。。。”
上午的追悼会,他也是偷溜出去的,因为怕自己到不了殡仪馆,所以把巩队闹情绪的弟弟也一并拽去了。回来之后,被主治医生当着护士们的面好一阵教育,他这个做思想教育工作的政委,老脸都红得没处搁了。
高原把饭盒放在何政委的腿上,顺势把轮椅接过来,把他朝人迹稀少的楼梯间推。
何红桥咧开大嘴,默然无声地大笑。
知我者高原也。
臭小子,真有眼力见,不枉我平时那么疼你。。
刚想打开保温桶的盖子看看里面装了什么好吃的,“这可不是给政委的。”何红桥的手被突然伸到他眼前的大手按住。
何红桥怔了怔,随即悻悻然地瞥着头顶上方高原那张血里糊拉的脸,“那你给谁?我吃了不得了。”一整天心情沉重吃不下饭,熬到现在这个点,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高原停脚,旋即把保温桶抢在左手,然后右脚一个漂亮的旋踢,厚重的轮椅便飞快穿过楼梯间的门,在里面的空地上打了个旋之后,稳稳停下。
“这是给小雪的。”高原把保温桶放在楼梯上,然后朝何红桥伸出手,耍无赖:“来一根。”
何红桥怔了怔,才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扔给高原。
他一边用打火机点烟,一边问:“小雪还是不肯吃饭?”
高原点点头,接过政委扔过来的火机,把烟头夹在口中,凑近蓝色的火苗,猛力洗了几口。
“呼--------”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像他们这种人,对香烟有种病态的痴迷。除了不离不弃跟随着他们,为他们祛除寂寞的香烟之外,其他物质上的享受,都是过眼烟云,包括人人珍视的生命,也是如此。
当兵的人,各有不同。
可是南疆这群特殊的军人,却从不敢奢望,明年今日,还能如这般笑谈对坐,把酒言欢。
当然,没酒的时候,便是把烟言欢。
欢,其实并不是欢乐,他们更像是对着袅袅的烟雾,倾诉不为人知的心事。
何红桥叹了口气说:“小雪真可怜。”
高原的眼皮动了动,抽烟的动作变得有些快。
“看着小雪二叔挺厚道的,没想到,他为了抚恤金竟要丢下小雪走了!”何红桥从秦队那里听说了巩明军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