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兰轩书房并沒有大变样子,只是在正中设了灵床,灵位,灵位上写着“薛门樊氏梨花之位,”灵位前设着鲜花新果,小巧香炉,炉里焚着几只清香,两旁燃着一对素蜡,
薛丁山站在灵前静静地盯着灵位一语不发,李鸿和薛郁莲相互看了看,薛郁莲连忙劝道:“云峰,你千万不要太过伤心啊,”薛丁山轻轻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姐夫,姐姐,你们忙碌了几天,先请回去歇息歇息吧,让小弟和凝姑再厮守片刻,”薛郁莲略一迟疑,说道:“好吧,即是这样,我们就先走了,你自己千万要保重,”薛丁山点头,说道:“请回吧,”薛郁莲和李鸿只得带着双燕离开忆兰轩回房去了,
薛丁山见李鸿夫妻去了,方才定了定神脚步有一些蹒跚的走到灵位前,拈了一炷香在素蜡上点燃,颤抖着双手插在了香炉里,又焚了几张黄钱纸,扶着灵位慢慢來到灵床旁边,在窦玉仙陪灵坐的一张椅子上坐下,颤抖着双手轻轻揭起了樊梨花脸上的覆面巾,樊梨花紧闭二目,脸色如雪,云鬓凤髻,珠钗翠翘,一色王侯命服,
晶莹的泪水在薛丁山的眼圈里打转,却始终沒有落下來,紧紧地盯着樊梨花了无生机的面容,轻声说道:“凝姑,为夫的看你來了,不是为夫的心狠一直不來看望你,只因我答应过你,在你面前绝不落泪,我怕我忍不住才不敢來看你的,明天你就要入殓,你我夫妻眼看就要天人永隔,我不敢來看你,也要來看看你,
“凝姑,我知道,你最担心的是我哀伤太过损伤身体,你放心,我自会珍重的,决不让你为我担心,只是贤妻你……唉,前途漫漫,长夜沉沉,你一个人独登远路孤独无依,连个说话的人都沒有,让为丈夫的怎么能放心啊,早知有今日,当初何必枉生嫌隙,蹉跎岁月啊,如今好不容易冰释前嫌,你我夫妻琴瑟和鸣,情深意长,谁知道好景如一现之花,晨曦之露,短短一月,你就为国自戕,红颜凋零,扔下为夫一个人孤苦伶仃,此后几十年的长夜凄凉,独守孤灯你让我怎么熬啊,妻啊,贤妻……”
薛丁山的声音很低,一边说着,一边紧紧攥着身上的衣服勉强忍着满眼的泪水,泣道:“凝姑,你让我珍重自身,在世上历劫,等到劫消难满之时再回仙岛,你可知道,你我的夫妻之缘就是我在世上要历的劫,你走了,我的劫数也就完了,我本当遵守承诺陪你回中原故土,可是,你说过,你怕长夜无涯,你怕狂风骤雨,你一个人回仙岛,谁与你相伴长夜,谁与你遮风挡雨,为夫实实难以放心,姐姐向來疼爱你,你有什么未了之愿她一定会替你完成的吧,……”
薛丁山连日懒进饮食,身体已经十分虚弱,更兼伤心过度,絮絮叨叨一边说着话,一阵眩晕让他几乎不支,伏在了樊梨花的灵床边,
恍惚之中,忽然听见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呼唤他,薛丁山勉强睁开眼,慢慢坐起身子向四外望了望,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几对素蜡依旧摇曳着,香炉里的香已经快要熄灭了,并沒有人影,薛丁山扶着椅背站起來,又拈了一支香点燃,插到香炉里,静静地看着灵位,看着灵位后的樊梨花,回想起方才听到的呼唤,如梦如幻,又很真切,那是樊梨花的声音,
“凝姑,是你吗,是你不放心回來看我吗,既然你英灵不远为什么不和我见一面啊,”薛丁山望着灵位呼唤道,
薛丁山话音刚落,就觉得身后轻风一动,急忙回头望去,书房门外仿佛有衣袂飘过,薛丁山转身疾步出了书房,门外是空荡荡的院落,一轮下玄月孤独的悬在当空,花枝影疏,夜风沁人,
一阵秋风吹到身上,薛丁山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哎呀,难道是我伤心太过,眼前发花看差了,”刚想到这里,楼上隐隐传來一声轻微的开门声,薛丁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去年三下寒江关时的情景,一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难道……”
想到此,薛丁山连忙转身回到樊梨花灵床边低头看了看,樊梨花依然静静地躺在灵床上,薛丁山又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凤凰山下祭坛上几千人亲眼目睹了她自刎而亡,怎么会是假的,更何况停灵好几天了,这么多人围着,怎么可能……唉,难道……真是她心有不舍英灵不曾远走,尚在忆兰轩徘徊吗,”想到此,薛丁山不由自主地出了书房,转过楼梯,
薛丁山扶着栏杆登上楼梯,又想起一月之前,新婚三日回忆兰轩时在楼下的幻觉,沒想到那一幕幻觉竟有一天成了真的,而且來的这么快,祭坛上樊梨花自刎倒卧在血泊时的情景,薛郁莲护着她的遗体走下祭坛时滴滴点点的血迹染红的雪地,一幕幕清晰的浮现在眼前,薛丁山已经濒于死寂的心再次如刀绞般疼痛,让他几乎难以举步,扶着栏杆勉强平静了一下,才慢慢一步一步往上走,成亲來一月之间的一幕一幕往事在眼前闪过,酸甜苦辣涌上心头,嘴角含着一丝笑意,眼里却泪如涌泉,
楼上琐窗间透出淡淡的灯光,窗纱上的各色剪纸依然鲜艳如新,被灯光映在栏杆上显得有些斑驳凌乱,门上悬着弹墨绫软帘,薛丁山停下脚步,忽然又莫名的升起一丝希望,恍惚觉得帘栊挑起,依然如一月之前那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