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夜风透过茜纱,樊梨花只是微微动转了一下身了,依然静静地侧卧在床上。身外侵透衣衫的寒冷却抵不过她心里的寒意。一阵一阵透彻骨髓的寒意几乎要将她的一颗心冻结成冰。没有了思绪,没有了哀伤,没有了愁怨,也没有了幽恨。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仿佛那已经不再是她,樊梨花一个有血有肉,有灵有性的年轻女子。而是三千年前,那一株孤独的立在昆仑山雪峰之上的梨花树。
远处的更铎之声响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换成了几声清脆的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声。
樊梨花还是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动。
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院子里传来了云兰,雨兰等人收拾院子往来走动的脚步声。
樊梨花依然静静地在床上躺着纹丝不动。
薛丁山心堆乱麻,下意识的说出了让樊梨花先去休息的话,心里却有一种莫名的失落。原本以为,樊梨花能和他说几句话,埋怨几句,甚至和他哭,和他闹,和他发脾气。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很想看到樊梨花发脾气的样子。
可是,樊梨花并没有。只是淡淡地嘱咐了一句“当心风寒”便转身离去了。薛丁山怔怔的看着樊梨花的背影,不由自主的攥紧了合欢杯一抬手,一眼看见搭在椅子上的结花红绫,把手里的合欢杯又放下了。望着眼前的红烛,心里除了失落就只剩下了失落。一个人没情没趣的独自酌了几杯酒。一连两个多月的忙碌已经让他劳乏不堪,如今又有了几分酒意,不觉倦意袭来。站起身想回内室,可是又抹不下脸来,便歪到绣榻上睡去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红日初升。睁开惺忪的眼睛坐起身来方才发现了盖在身上的锦被,这才知道樊梨花曾经在深夜之时为他加衾。不由得抱着被子愣在了那里,心里蓦然荡起几缕暖意。
忽然听见窗外云兰等人说话之声,这才慌忙从榻上站起来,抱着被子来到内室。只见樊梨花合衣而卧,面向里躺在绣枕上,旁边的衾褥整整齐齐连动都没动。薛丁山心里很不是滋味,把怀里的被子展开慢慢地盖到了她的身上。轻轻推了推她,轻声说道:“唉!夜里那么凉的风,怎么也不盖上点儿啊?”
樊梨花依然静静地躺着丝纹未动。
薛丁山料着樊梨花未必还睡着,犹豫了片刻,略含愧疚地说道:“昨天晚上我,我确实是太过劳累了,不是故意要冷落你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樊梨花仍然没有动。薛丁山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站在床边不知如何是好。又过了好一会儿,樊梨花这才慢慢地坐了起来,抬起手来理了理鬓边散乱的头发。淡淡地说道:“奴自然知道世子累了。忙了这么长时间也是该累了呢。”
“啊!”薛丁山看见樊梨花憔悴不堪的面容吓了一跳。急忙问道:“你,你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一夜之间就憔悴成这个样子了?”
樊梨花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奴这个样子已经快两个月了。昨天是因为有脂粉的遮掩世子没有看出来罢了。天不早了,世子还不去梳洗?一会儿还要去拜见王妃呢。”
薛丁山望着樊梨花,心里一阵伤感。自从他知道樊梨花病了以后,也担心,也惦记。一则碍于颜面,怕见面之后尴尬;二则,去年在寒江关之时,看见的樊梨花憔悴不堪的面容深深的烙在了他的心里,他怕再次看见那副情景刺痛自己。所以,这两个月来从未前来问候过一声。只是尽心尽力的把军务处理好,不让樊梨花分心能够安心养病。他一直以为樊梨花是劳累过度才病了,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前天薛郁莲说樊梨花的病情如何如何严重,他还认为是姐姐故意吓自己的,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樊梨花的病真的会严重到如此地步。
听樊梨花说去拜见柳王妃,连忙说道:“今天不用去,三天之后才去呢。你先好好歇歇吧。”
樊梨花闻言,略微怔了一下,然后似有所悟似的说道:“我倒忘了,大唐的风俗和我们突厥是不一样的。”薛丁山微微一皱眉,说道:“你不是已经是大唐的人了吗。”樊梨花冷笑道:“大唐的人?在你们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介降将,谁曾把我当作是你们大唐之人了?”薛丁山道:“这是什么话?大家都很敬重你,没有人看低你呀。”
“敬重我?”樊梨花又冷冷地笑了笑,说道:“你们敬重的是我手里的帅印,看重的是我的武艺。说什么我深明大义顾全大局,说什么我韬略过人可钦可敬。这些都不过是你们为了用我开疆拓土,平定西番的托词罢了。将来西番平定之后用不着我了,你们又不知道要怎样找寻罪名处置我,以向天下昭告离经叛道之人的下场,显示你们的禀正无私。”
薛丁山让她几句话说得脸上泛起薄红,双眉紧锁,说道:“越说越不像话了。贞观皇帝是那等少恩寡义的人吗?更何况,你有经世之才,到什么时候也不是无用之人,没有人去毁灭一个千古不遇的奇才的。你想的也太多了。”
“唉!我也不想想这么多。可是我又不能不想,不然事到临头会让我措手不及的。”樊梨花轻轻叹了一声,脸上显得有一些倦乏,说道:“不知怎的了,近来总是觉得倦乏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