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黎明來临了,
医院外面的海棠树结了比拇指大的果子,鸟儿“叽叽喳喳”地在树上叫着,医院的走廊里陆陆续续有了喧闹声,
小唐回去熬汤,丹姨走进病房,蕾拉仍在沉睡,不时地皱眉,丹姨去找医院的一位副院长,他是她的旧同学,蕾拉还小,这样自杀的事传來传去,很难听,她想问问可不可以带蕾拉回家,再或者,给她换间单独的病房,
副院长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放出一点儿微光,他说:“陶丹,难得你以德报怨,”
丹姨苦笑了一下,说:“我是真心疼这孩子,”
副院长打电话问了问蕾拉的主治医生,医生说可以回家静养,
小唐提着汤來时,丹姨让他把蕾拉送回家,
蕾拉醒了过來,在车上,她柔弱无骨地靠在丹姨身上,嘴角抿得紧紧的,一言不发,
家里只剩了蕾拉和丹姨两个人,丹姨坐在床前,一勺勺喂蕾拉喝汤,她说:“蕾拉,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给你父亲写信吗,你还问我们什么关系,我讲给你听,”
那实在是个冗长而悲伤的故事,
阳光跳过二十年的光阴,落到了二十年前的乌衣县中学,那时乌衣还沒改县变市,真的是很遥远了,
那时,苏静泽跟陶丹、陶蓓是高中同学,陶蓓是陶丹的双胞胎姐姐,
陶丹、陶蓓是乌衣县中学的姊妹花,陶丹文静些,爱画画,喜欢跟妈妈做些针线活;陶蓓生性活泼,能歌善舞,
苏静泽是班级里最优秀最帅的男生,很多女生都暗恋他,当然,也包括陶丹姐妹俩,只是,陶丹放在心里,陶蓓更大胆一些,她约他出去骑自行车,一起去河边坐,
高二那年秋游,陶蓓爬透龙山崴了脚,是苏静泽一路把她背下山的,那之后两个人就好上了,
初恋像野火,是扑不灭的,尽管老师和陶家父母又是吓唬又是打骂,还是一点儿用都沒有,陶蓓甚至跟父母说:“你们再管,我就跟他私奔,”
陶家父母只能唉声叹气,女大不由娘,由她去吧,他们只求陶蓓能够平平安安考个大学,可还是出事了,
高三那年,陶蓓怀孕了,
谁都知道孩子一定是苏静泽的,但是陶蓓就是死活不说出苏静泽的名字,苏静泽便也铁石心肠地不认账,
陶蓓退了学,死拧着把孩子生了下來,她说如果劝她把孩子打掉,她就不活了,陶丹知道姐姐一向性子烈,便也跟着劝父母,她的人生,要她自己走,父母磨破了嘴皮子也沒能打消陶蓓把孩子生下來的念头,无奈之下,只好把她送到了乡下奶奶家,
苏静泽考上大学时,陶蓓生下了个男婴,陶家找到苏静泽的父母,希望把亲事定下來,孩子都有了,苏家的父母应承得很好,说孩子是他们苏家的骨肉,一定会负责,只是苏静泽这才上大学,还不到结婚的年龄……
日子拖了下去,陶丹沒有考上大学,跟母亲学做手艺活,有一天,她去姐姐的出租房给宝宝送她新做的小棉袄、小棉裤,进了门,却发现地上有一溜血,已经凝固了……
陶蓓自杀了,她的手里攥着她写给苏静泽的信,陶蓓说她知道两个人的差距会越变越大,他不可能再回到乌衣,她梦见他身边有了新女朋友,他说要跟她分手,他还要奔前程……她写道:爱,也是放手,静泽,当初我不肯说出你的名字,不愿意为这事影响你的高考,就是想让你飞出去……现在也一样,
陶蓓割腕自杀,奇怪的是,那个男婴并沒有在她的出租房里,陶丹后來在收拾姐姐的遗物时,发现她在自杀那天的日记里写着她内心的挣扎,是要把这孩子也带到另一个世界去,还是把他送出去,放他一条生路,
孩子沒有跟陶蓓在一起,那应该是被陶蓓送走了,至于送到哪里送给了谁,陶丹只是记得那孩子的耳后有一块陶土色的痣,
陶蓓出殡的那天,天上下着牛毛细雨,陶丹看到了苏静泽,他一身黑衣远远地站在殡仪馆外,
陶丹小老虎一样冲过去,她打了苏静泽两个耳光,苏静泽一动不动,陶丹说:“早晚有一天,你会为你得到的付出一切,”
很多年后,这句话成了真,
陶蓓为情自杀那件事很轰动,那之后,苏静泽就再沒在乌衣人的视线里出现过,
陶丹许多年后才知道,陶蓓那时有些产后忧郁症,只是大家都忽略了,
蕾拉的外婆家有些背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苏静泽才娶了不是很出众的蕾拉母亲,但在他心中,一直忘不了陶蓓,
苏静泽重回乌衣当父母官时,他找到了陶丹,他说想找找那个被送走的孩子,
陶丹冷笑:“衣锦还乡,怀旧來了,陶蓓如果活到现在……”
苏静泽说当年年纪小,只知道逃避责任,他说:“陶丹,这些年,我过得也并不好,我常常会从噩梦里醒过來……”
“陶蓓连做梦的机会都沒有了,”
“无论怎么样,我都希望找到那个孩子,看看他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