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路
夜,左相府。Du00.coM
繁星烁烁,夜幕如漆。
有人端坐在夜色里,素衣白纱,云袖翩然,眉如远山,朱砂如血,漫天繁星映在幽深的眸里隐隐闪烁着些异样神秘的光芒,粉色薄唇轻抿,如墨长发一部分极简单的绾出斜髻,斜簪一支古朴的白玉簪子,其余的任其披散垂下,一路蜿蜒到地上。
此时慕倾黎就是这样静静的在这小院的角落里,她弹琴,独幽的声音清冽醒神,就如流水般的一泄而出,主调随风而逝,无端韵而曲成。
独幽琴身中嵌着世所罕见的千年寒冰,发出的声音也是那样的寒凉清冽,让人心生寒意。可是,今夜,弹琴的人明显的心不在焉,就连琴声里都透露些迷茫。
随侍在旁的冰星很快就发现了自家主子的不对劲,温婉的女子优雅的煮着茶,直到琴声渐渐消退,才斟了杯茶递过去,满眼的担忧,“主子似乎有心事?”
慕倾黎伸手接过茶,修长的指尖摩挲着紫砂杯沿,她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她眼底流淌的情绪,良久,她才低低的开口,问:“冰星,如果我走上了一条错误的路,你待如何?”
冰星愣了一愣,眼底尽是疑惑,“主子走的路,怎么会错。”
慕倾黎好笑的摇头,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却是苦笑,“就这么信我?”
“与其说是相信你,倒不如说,是在顺从自己的心。”冰星缓缓笑开,温婉毓秀。
你想走的路,我都会陪你一道去走,无论对错。
淡漠的表情温和了一些,慕倾黎抬头看夜空,仿佛在看着遥远的过去,神情有些复杂,“冰封之前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吧?”
冰星点了点头,“从小就跟在你身边,再清楚不过了。”
“你说,师父究竟想干什么?”她似乎有些累了,微微合上了眼,嘴角一弯却没有任何笑意,“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这是她从小就教我的,总是一遍遍的告诫我要如何断情绝爱,如何寻找我自己的道,如何坚定的走我自己该走的路,我一直以为我做得很好,按着她的要求,按着我的信念,断情绝爱,寻找命定的那个人,助他一统天下,可是……她最后却把凤天澜送到我身边,连封印咒都是在动情之后才看得到。”
——是你告诉我,我的路不容许有半点差错。
——是你告诉我,情爱会毁了我。
——是你告诉我,唯有断情绝爱才能无所顾忌,才能坚决果敢的一路走到底。
可是……到头来,却是你亲手将我推进情爱里,荒谬不羁地推翻了你从前教导的一切。
更荒谬的是,我竟然就处在这样的局面里,泥足深陷,进退维谷。
素衣白纱下的五指已经掐进了肉里,慕倾黎的目光望着夜空繁星闪烁,双眸淡漠至极,不管心中有多少翻涌的情绪,都被锁在了那厚厚的冰层之下。
冰星忽然道:“或许,因为凤天澜是老宫主的儿子,又或许,是老宫主后悔了。”
慕倾黎一怔。
“其实老宫主说的话并没有说错,人一旦有了情爱就有了牵绊,有了弱点,当弱点被人抓住自然就会害怕会恐惧,行动也会变得束手束脚。”冰星有些失笑,淡淡的道;“可是,这世上本就没有人能够断情绝爱,仁爱世人是情,亲民如子是情,孝悌忠信是情,爱是情恨是情冷血无情也是情,主子,”冰星看着她,眼神澄澈,“你的路,又何尝不是情。”
慕倾黎神思微微一晃。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绝对的掌控‘情’,若不懂,还可以无所顾忌,可一旦懂得,人就会成为它的傀儡,会教人迷惘,甘愿为它付出一切,甚至牺牲惜命也在所不惜。
——‘情’本来就是世上最危险的东西之一,一旦沾惹上,就再难逃脱,黎,就连你,也不会例外。
赤月也曾经说过和冰星一样的话,说她并非无情。
语调那么无奈,那么悲伤。
有什么念头一闪而逝,不过她并没有深思,只道:“所以,这条路我还可以继续走下去?”
“只要你想,又有什么不可以?”冰星反问道:“命中注定如何?对的错的又如何?谁又能保证这条路的尽头,究竟是什么?”
“这是我的任性啊,冰星,”她苦笑,“这个任性,也许会害死你们。”
冰星一愣,随即轻笑出来,她低了低头,掩去了温和的眸中一闪而逝的光芒,弯起的眉眼当真是温柔至极,仿佛能教寒冰都尽数化成水,“黎,你在害怕。”
她喊她“黎”。
冰星向来是温婉灵动的,她不会像施若然一样眨巴着眼睛跟她撒娇叫她“师父”,不会像赤月一样玩世不恭风流不羁的叫她“小倾黎”,不会像羽鸠一样腼腆害羞的唤她一声“师姐”,也不会像流云一样绷着脸冷着面却总是无奈而温和的叫她“倾黎”。她永远都是这样温婉毓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