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的功夫,画舫已到了小船前,船首一人衣衫被风鼓动,墨色的长发荡起,他负手而立,眸子半眯起来,正盯着乌篷之上相拥的两人。
小船全部没入水中,只余乌篷半露在水面之上。霜修景在他的注视之下,揽着蓝珺瑶飞纵而起,落在了画舫之上,正与那人相对站立。
“你怎么会在这里?”蓝珺瑶愕然地望着凌祈暄,从北凰国归来后,他便一直称病在家,何况方才平静的湖面上除了那乌篷小船并无外物。
“我若不在这里,又岂会凑巧将你们救下。”凌祈暄盯着二人相拥之处,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笑容,南霜六皇子么?
在他的注视之下,蓝珺瑶这才记起自己还在霜修景的怀中,不自觉地抽身而出,她尴尬地朝凌祈暄笑了笑,那模样,正似出墙的妻子被丈夫捉住一般。
她下意识的举动令得霜修景揽住她纤腰的大手一滞,心中不是滋味。抬眼与凌祈暄对视,二人眼中的争斗之意那样明显。想来在他离开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事?
不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认输。他正要收回目光,瞥见他腰间悬挂的珠子,整个人似僵了一般,收在袖中的手上青筋乍起。那幽绿似脚下的湖水一般澄澈,正是蓝珺瑶手中的碧淳。
三人围坐在湖心亭上,一壶酒,几样精致的小菜。当画舫上的婢女端出这些时,蓝珺瑶着实吃惊,先前她抵死都不相信他是出来游湖的,只是眼前的这些菜又作何解释?
蓝珺瑶看着相对而坐的两个男人,只觉气氛有些奇怪,他们手中的酒杯空了又满,直到壶中的酒一滴不剩,这种奇怪的气氛还在持续着。
甘冽的酒香入喉,火辣辣地灼烧着肺腑,两个男人同时放下手中的酒杯,所谓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惟有一旁的蓝珺瑶有些不明觉厉。
彼此的视线胶着在一起,霜修景忆起初上画舫之时她的拘谨,以及往日里每每见了他,她平日的温顺全然不见,似一只浑身倒刺根根树立的小刺猬一般,苦涩涌上心头,一时之间,他默然了。
凌祈暄不知为何伴在她身旁的师兄会成了名噪南霜的六皇子,他眼中对她的那份热切却从来都不会变,不论他是怎样的身份,狭长的眸子将心中所想全部掩去,他朝他举了举手中的空杯。
“今日并未尽兴,改日我回请,我们不醉不归。”霜修景说着,起身理了理衣袍,阳光的折影有些晃眼,前来迎接他的侍卫已然等候在湖心亭外。
蓝珺瑶亦随着他起身离开,今日她的任务便是陪着他游历京畿,早日成就两国的联姻。
两人的轮廓渐渐消失在水天相接之处,桌上的菜早失了应有的温度,凌祈暄不再留恋,脚尖在湖面上几次点水,消失在与他们相反的方向。
别了凌祈暄,霜修景带着她径自往宫中走去,蓝珺瑶落后他两步,望着面前有些孤寂的背影,蓝珺瑶心中一角忽然被撬动,一直阻在她心中的隔膜也悄悄撤去。
无忧哥哥一直以来对她的宠溺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无论他因着什么原因成了南霜的六皇子,都不能掩盖他对自己的好。
只是因为他未将这事的缘由同自己讲明,她心中便给他定下了不可翻身的大罪,这样着实不该。如他所说的那般,这事过后,他定然会给自己一个解释。
“景哥哥。”她快走两步,与霜修景并行,在他诧异的目光中,缓缓对他绽开了笑颜,这一笑直让天地失色。
这声呼唤来得这样突然,不仅是霜修景,并着他身后的那些侍卫也是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只是心中的猜测却被证实了,自家主子与靖安修仪果然是相识的。
霜修景几乎不敢置信他是在唤着自己,直到她来到自己面前,仍觉得这一切是那样不真切。
“还不走,真是个呆子。”蓝珺瑶笑了,那弯弯的眉眼如同冬日消融的冰雪,又似迷茫之中的高阳。
身后的一众南霜国守卫眼珠子几乎要跌到地上,若不是亲眼看到,他们怎样也不会相信面前的女子是在对他们的六皇子说话。
那稍不顺心便打杀宫人的六皇子在此刻消失无踪,在他们心中的震惊还未退却之时,又见六皇子面上绽出了亲和的笑容,那一抹笑容,直待将他们头顶的阴云全部驱散。
九曲盘肠的假山做的甚是气派,中有小旗数点,堪堪分布在全盘之内。原本空落落的殿内围着数人,为首之人正是那至尊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