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时,有很多同学都讨厌鲁迅。
比如语文老师要大家认真揣摩和理解鲁迅的一句名言:“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
老师让大家认真思考,第二天再讨论这句话究竟有什么深意。
下课了,大家就讨论。
有同学说:“这明明就是一句病句!能有什么意义!大师写出来,就是名句,我们写出来,就是病句!”
斑蝥说:“毛线!鲁迅肯定记性不好,以为一棵是枣树一棵是桃树,结果落笔写完‘另一棵’三字后,抬头一看窗外,毛!另一棵居然也是枣树!”
李老酸就说:“我有两个宝贝,一个是蛋蛋,另一个还是蛋蛋,是另一边的蛋蛋!”
而言羽却是最笨也最懒的一个,根本懒得想。
言羽觉得,既然鲁迅都这样写了,总应该有他的道理,与其大家这样瞎猜胡扯,不如以后升天了当面问问他本人(如果以后死了真有天堂的话,自己上了天堂一定要当面问问鲁迅大师)。
可惜在现实生活中,自己尚未死亡,还无法升天,而时间又不可逆转,不能回到过去问问他,甚为遗憾,于是言羽也不愿细想,只好作罢。
后来第二天,老师讲解了这句话的深意:
用了这样的句子,如果慢慢体会,你会感觉到一种孤寂。院子外边其实什么也没有,除了枣树还是枣树。这就有一种孤寂的感觉在里面。
读者看到院子外边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是,必定以为院子外面还有别的东西,可是没有,剩下的还是枣树,很单调,很孤单。
这种孤寂的感觉,如果用“院子外面有两棵枣树”来表现,肯定是达不到的。
此外还表现的,就是对这种孤寂的不满。
鲁迅希望出现新鲜的社会现象,希望能有“别的树”出现,可是没有,鲁迅很期待。
堂下就有同学问:“老师,难道鲁迅下笔之前真的会想到这么多?”
老师回答说:“不一定。不过如果事前没有想到,那就是大师偶然的灵感,大师们靠的就是感觉,鲁迅创作的时候,可能也是凭感觉随手写下这一句的。也许他当时考虑的,还没有我们多;但是我们不能否认,这是他的灵感在起作用,这是他浸淫文学多年有了深厚的文学造诣,在极丰富的文化底蕴中厚积薄发而来的,正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言羽听了,觉得老师说得很好。
言羽和别的讨厌鲁讯的同学不同,他是从初中开始就认认真真读《鲁迅全集》的人,他觉得鲁迅的确极有民族气节。
不过在言羽看来,政治是最害人的,文学只要和政治沾上边,那就要大打折扣。即便是鲁迅,也不能免俗,总是用文字作革命斗争武器,攻击批判敌人,而鲁迅全集中的作品,批判性的杂文集也比小说和散文诗集要多很多,或许不生在乱世之中,鲁迅应该也能多一些《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之类的好作品吧。
中学语文课本里,因为有一篇文章叫《论“费厄波赖”应该缓行》,文中鲁迅提出要“痛打落水狗”。
老师就顺便讲到,说这是鲁迅在批判林语堂的“不打落水狗”之说。
后来很多年以后,言羽细查历史文案,方才弄清这一典故的历史渊源,其实并非如此,林语堂其实是很赞同鲁迅的“痛打落水狗”之说的,并且画了《鲁迅打叭儿狗图》来响应。并且后来还在纽约写过一篇很著名的《鲁迅之死》以纪念鲁迅。
言羽少年时,受鲁迅影响极深,包括爱情观,也受其影响。
鲁迅的《野草》集中,惟一一首真正以诗的形式出现的一篇诗章,是一首打油诗,为了讽刺当时盛行的无聊的失恋诗:
《我的失恋拟古的新打油诗》
我的所爱在山腰;
想去寻她山太高,
低头无法泪沾袍。
爱人赠我百蝶巾;
回她什么:猫头鹰。
从此翻脸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心惊。
我的所爱在闹市;
想去寻她人拥挤,
仰头无法泪沾耳。
爱人赠我双燕图;
回她什么:冰糖葫芦。
从此翻脸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糊涂。
我的所爱在河滨;
想去寻她河水深,
歪头无法泪沾襟。
爱人赠我金表索;
回她什么:发汗药。
从此翻脸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使我神经衰弱。
我的所爱在豪家;
想去寻她兮没有汽车,
摇头无法泪如麻。
爱人赠我玫瑰花;
回她什么:赤练蛇。
从此翻脸不理我。
不知何故兮由她去罢!
。。。
其实猫头鹰是鲁迅钟爱的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