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家是人尽皆知的大家族。
在柏清衍看来,这个“大”字仅具有物理上的意义。
他拥有无数的叔叔伯伯,兄弟姐妹,每逢农历新年,来自四面八方的亲眷能塞满整个庄园。
人的欲望无限,但资源始终有限,在成为人人都知道的柏大少之前,他走过了许多路。
生存教会他,做的每一分工作,都要被看见。
被看见,才有意义。
所以他来了。
他为研究钻木取火的原理熬了一整个晚上,难道不值得宋辞音一句夸奖吗?
门打开了,宋辞音就站在门里。
她像是刚从浴室走出来,头发半干,带着一点自然的曲度,随意散在肩头,和平时截然不同。
热气蒸腾出薄红覆在脸上,衬出皮肤雪一样的剔透白皙,脖子细长,两片唇红润泛着光泽,纤长的睫毛湿漉漉的,淡淡的阴影垂在眼下。
沐浴露的香气顷刻间席卷而来,柏清衍在那一刹那找回了他以为早就丢掉的礼义廉耻。
——那东西是做给旁人看的,柏清衍向来只在需要的时候才摆出来。
他下意识移开了视线,并为自己深夜而来的唐突而感到由衷的抱歉。
“音音。”
他忘记了自己的来意,只记得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柏教授?”宋辞音问:“有事吗?”
柏清衍用力闭了闭眼睛,找回理智,他勾了下唇,“没什么,只是想了解一下你对今天课程的感受。”
“昨天你的反馈给了我很大启发,由此对授课做了改动,不知道学生们满不满意。”
宋辞音点了下头,“很满意。同学们都在称赞柏教授。”
“只要你想,剩下的课程,都可以是这样。”柏清衍意味深长地说。
宋辞音笑了笑,“所有的学生都想。不过我们一致尊重学校的教学安排,像前几天的教授们那样,留给学生更大的自主学习空间也不错。”
她要是直接说自己想,岂不是要欠了柏清衍人情?
柏清衍定定地看了宋辞音几秒。
想听她说句好话,可真是比改学生的论文还难。
目光扫过宋辞音的肩头,发尾打湿了一小块布料,柏清衍的心也随之湿润了起来。
“回去吹头发吧,天冷,别着凉了。”
“好哦。”宋辞音乖乖应了。
“今晚应该能早点休息了吧。”
“托您的福,是的。”
随口一句客套不知道哪里戳中了柏清衍,他突地轻笑一声,“知道了,晚安。”
宋辞音挥了挥手,回身进了房间。
走了两步她才反应过来,好像忘了什么事。
电话!
举起握在手里的手机,语音通话已经终止了。
是刚刚不小心按到了吗?还是对面挂了电话。
宋辞音不能确定,她简单解释了两句。然后发过去了方才没来得及说的话。
【宋辞音:术数里有言,“背无三甲,腹无三壬,此皆不寿之验。”小肚子是福寿之相,梁老师是有福之人。】
【宋辞音:除此之外,我也觉得很好看,就像教3楼中庭的雕像,异常坚固稳定的大理石因为腹部的凸起而呈现出柔美的水痕,充满了神性。】
她从玄学和主观角度夸了一通,又尝试从健康角度分析了一遍。
对面却始终没有回复。
难道是睡美容觉了?
客房服务终于到了,宋辞音无暇再想,放下手机,吃了一小碗馄饨,然后消了会儿食,她拉上被子,安稳地睡过去了。
屏幕那头,梁秋池仰躺在大床上,辗转反侧。
听到“只要你想,剩下的课程,都可以是这样”时,她一时惊慌失措按到了挂断。
这句话的深意,她不敢细想。
柏清衍桌上的高中英语书,突然牵头组织起来的冬令营,难度异常高的课程,都和晚上这声柔肠百转的“音音”联系了起来。
他早有预谋。
为了一个还在读高中的学生。
并且绝不是单纯的照顾后辈。
她跟着柏清衍跑了好些年,何曾听到过他那样的声音。隔着网线都听得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梁秋池攥紧了被角。
过量的情感冲击着心灵,她咬紧了下唇,一个翻身坐起来,抄起床头的泰迪熊,狠狠给了一拳。
高高供奉在神坛上的雕像出现了一道裂纹,飞快地四散开,遍布了神像全身。
半晌,她举起手机,又看了一遍消息,牙齿慢慢松开。
小朋友学得真杂,从面相学到生理学都有研究呢。
教3楼中庭的雕像?
那不是爱与美之神阿佛洛狄忒吗?
梁秋池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带上了一点笑意。
那笑容转瞬即逝,她倒回床上,又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细节。
宋辞音提起柏清衍时没有半点不自然,与柏清衍的交谈也是客气有礼。
他们之前认识,但至少对宋辞音来说,不是十分亲密的关系。
那大概就是柏清衍单方面的图谋不轨?
梁秋池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