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初冬时节,京市的平均温度不到十度。兰锦的暖气打得很足,许多人进门的第一件事是脱下外套,宋辞音没有,不合礼数。
柏清衍也没有。
挺阔的羊绒大衣笼在他身上,衬衫和马甲恰到好处地修饰出宽肩窄腰。平光眼镜后的眼睛皎皎如月。他一路走来,收获了无数流连的目光。
“音音,你怎么在这里?”柏清衍询问出声,很快他恍然大悟似的,“你是来参加冬令营的吧。”
“是的。”
宋辞音多看了他一眼,然后收回了视线。
“柏教授好。真巧,您也住这里?”
柏清衍走近了两步:“有些工作要处理,最近暂住学校。”
“哦。”宋辞音点点头,“柏教授辛苦,再见。”
她的语气平缓又淡然,好似一点也不在意柏清衍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也不在意他出现在这里意欲何为。
她手指覆在门上,正要推门。
“音音,”柏清衍再度开了口,“京大冬令营的质量很高,抓住机会好好学习。不过,我听说课程难度也不小……”
他放轻了语调,“如果有需要的话,老师仍然是老师。”
明白了,地狱难度。
宋辞音目光闪了闪,“柏老师工作如此繁忙,我怎么好打扰你休息。”
狡猾,刚刚还在叫柏教授。
柏清衍轻易看穿了她的把戏,却在同时听到了心跳骤然加速的声音,一种饱胀的情绪充盈了他的胸口,流窜到四肢百骸。
那是一种阔别许久的感受,至少相隔了31天。
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再忙也抽得出时间。”
宋辞音笑了一下,“我会努力跟上进度,争取不浪费柏老师的时间。”
“我的荣幸。”
邻居总算进了他自己的房间,宋辞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占了半层楼的行政套房甚至比宋辞音在宋家的房间还要大一些。客厅、餐厅、书房、卧室一应俱全,广阔的阳台外就是风景如画的辟雍塔和静湖。
暮色四合,当落日的最后一缕光辉沉入大地,辟雍塔上的灯悉数亮起,晶莹剔透,仿佛琉璃刻就,与湖水中的倒影相互辉映。
宋辞音静静欣赏了片刻,才拉上窗帘。
柏清衍安排的住宿,她姑且还算满意。
另一头,柏清衍进门后,快速脱下大衣,热气蒸腾得他脸色泛红,又解开了两颗纽扣,他径直走到阳台。
兰锦国际酒店16楼拥有整个京大最佳的观景视野,常年为他空着。
此刻,他的眼睛注视着窗外,心神却全部落在了隔壁。
这样美的风景,她一定也在驻足观望。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外界已经黑透了,只有塔的轮廓依旧清晰,柏清衍终于回过神。
他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又一次感觉到,所有程序都在失控的边缘。
宋辞音并不知道一墙之隔有人在放弃抵抗和加装防火墙之间纠结到半夜,她研究了一下明天授课老师的研究领域,就拉上被子,一夜好眠了。
上课的地点是京大教3楼的多功能教室,桌子呈现规则的几何图形,可以实现诸多组合排列。
宋辞音推门进去,班长已经到了,在一张拼成正六边形的桌边挥手招呼她,位置在教室正中央,正对教学屏幕,视野极佳,无论对学生还是老师都是。
标准的好学生座位。
宋辞音顺从地走过去。
刚一落座,右手边的位置就有人占据。
“早。”
穆予昭裹着一身凉气坐下,声线散漫,像是还未睡醒。
桌上鸦雀无声了片刻。
宋辞音淡淡应了声“早”。
念着昨天的送水之恩,桌上其他几个人跟着回了“早”。
老师还没来,几个学生小声分享着咨询。
“我昨天查了资料,这个老师的研究方向是几何分析,辛几何,及与弦理论有关的数学物理……”
“我看了一点他前几年发表的论文,阅读起来有些困难,不知道今天的课能不能跟得上。”
“第一堂课应该不会太难,而且我们这也不是那帮竞赛生的集训,主要应该还是以拓展视野为主。”
“对对。”
……
宋辞音安静听着他们说话,时不时点点头。
穆予昭听得昏昏欲睡,眼角的余光瞥到身侧少女微微晃动的发梢,像逗猫棒上的羽毛,他霎时间失去了困意,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去拨弄。
“穆少,这个位置可能不太适合你。”
宋辞音左手边的秦远山突然开口。
穆予昭眯了眯眼睛,视线盯住他,没有说话,沉沉的压迫感瞬间统治了这方天地。
桌上跟按了暂停键似的,声音都消失了。
“这里正对房间主光源,太亮,并且离讲台太近了,不适合休息。”秦远山扶了扶眼镜,薄而窄的眼皮微微掀起,语气诚恳,仿佛是真诚地为他考虑。
穆予昭嗤笑了一声,“我来学习,不是来睡觉的。”
他话一出口,四周更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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