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露,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微风轻拂,带着清晨特有的湿润和清凉,穿过了院落每一处。
院子的中央,一方石桌和几只石凳摆放得整整齐齐,石桌上摆放着一套精致的茶具,茶壶中升腾着袅袅的白雾,散发出淡淡的茶香。
茶是月弥新上的,原本她还想摆盘点心,但林献没什么胃口,便叫她不必折腾了。
提起茶壶往杯中倒,流水入杯,在寂静的院落中发出悦耳的声音。
才将茶水倒满,琼枝迎面走了过来,“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
“只是,咱们这是要去哪啊?”
为什么要收拾这么多东西啊?难道路途遥远?
端起茶杯,林献眼皮都没掀一下,眸子微沉,随口回了句,“通州吧。”
这话听起来无端有些怪异,仿若她也不能确定一样。
琼枝也没细想,只是心中暗自重复了一遍她先前说的话,越发疑惑起来。
通州?那么远?她们去那儿干嘛?
难不成小姐有什么亲戚在那儿?
这……不能吧?
院中两人,坐着的在发呆,站着的也在发呆,谁也没注意到门前急匆匆跑来一个老妇。
还是待她跑进院中,远远地喊着,林献这才晃过神来,垂眸一看,先前倒的茶一口没喝,放了这么久也早就凉了。
苏嬷嬷进了门便开始喊着,着急走过来却见她喊着的这人正跟没事一样的还好好坐着。
心中暗啐了句,面上却是堆起笑来,扯着手帕就迎上来,“哎哟二小姐,我这喊半天您这是没听见么?”
“什么事?”声音无端的冷,不似前时那般同人虚与委蛇。
苏嬷嬷先是叫她这副神情语气唬住,愣了片刻,又很快回过神来,只道,“前院有贵客找您。”
贵客?
琼枝想了半晌,猜不出苏嬷嬷口中所谓贵客是谁,倒是愣神的功夫里,自家小姐将茶搁在桌上,起了身,似乎不怎么好奇,也没多问一句,只淡淡开口,“走吧。”
于是两人跟着往前院走,反正到了地方一见便知,自也没什么好多问的。
说是前院,实则还没走出多远,便瞧见一道身影朝这边走来,似是等的不耐烦了。
院中竹叶遮挡,琼枝偏了偏头想瞧瞧来人是谁,只是还没待见着,就听见身前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既是主子的吩咐,又是贵客来访,二人要聊私事,此刻屏退,也不好说非要留在这儿。
琼枝跟苏嬷嬷只好转身走了,只是待走得远些了,琼枝还是好奇那位贵客,没来由地偷偷转身瞥了一眼。
就这一眼,倒叫她心中吃惊。
只道京城之中,谁人不识谢少师。
自是风光霁月、只提及便令人又敬又怕。
她身为林献在这林府里的贴身婢女,倒是也晓得谢予先前是自家小姐的先生。
只是谢予身为太子少师,教过的学生不在少数,除了一位太子殿下,没见有谁能跟他扯上点旁的关系。
但少女淡然立在那处,琼枝也只道是自己多想了,回过头来接着往前走了,直到拐进院子里,便也再不知后续。
*
谢予走近了些,视线落在前方这人身上。
少女今日穿着不比在宫里,料子不算差,但也谈不上多好。至少没几个官家小姐会这样打扮自己。
若真要说出个什么来,那大概会让人想起寻常人家的女子。
林府即便是苛待庶女也不会摆到明面上,他记得府上主母徐氏虽说不喜林献,但也是个顾及名声的主儿,断不可能在这方面搞个厚此薄彼,平白落人口实。
那只能说明,今日这身,是林献自己选来穿的,连手下人都没劝住。
目光落到她脸上,眼神复杂,“你还是想走,对吗?”
林献没接这话,兀自冲他行了一礼,清冷的嗓音不夹杂一丝情绪,“往日在京中,多谢先生照拂,往后天南海北,怕是难复见,多半要相忘于人海。”
“便在今日谢过,也算了却前尘。”
往事种种,便都随风吧。
前世平添烦恼,今生,就不要重蹈覆辙了。
这番话出,少女微垂着眸子没再接着往下说,似乎想听对面人怎么回,却迟迟没等到回音。
好半晌,头顶传来声轻笑,林献怔愣着抬头,不知他何时走到了跟前,眼神不偏不倚,直直落到她身上,深邃的眸中,带着丝丝缕缕叫人看不透的情愫。
分明是很平静的口吻,淡淡语气,却无端叫人觉得可怕,“林若音,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对上他的眼神,林献不自觉后退一步,仰着头看他,莫名觉得有些好笑,“先生这是想用我在意的东西……”
毫不畏惧地直视着他,一字一句,轻的几乎快听不见声儿,“……困住我?”
谢予没答,仍是就那样看着她,似乎默认。
双手环抱在胸前,少女的眼神显得几分漫不经心,“那先生可就失算了。”
字字句句,似诉旁人生平。
“我在意的人,已娶公主。”
“我亏欠的人,也已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