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些失神,手中的空碗掉在地上摔成十几片。
门外似乎有动静,她一回头就看见了上了台阶,半只手还搭在门上的妇人。
她的手里似乎还拿了什么,见到屋内境况又连忙把东西往怀里一揣,面上带着忐忑,“她……”
*
明明是个百来户人家的庄子,邻里之间消息倒是传得很快,庄子上的人基本上都来看过一眼,面上瞧着没什么,就怕心里是各怀心思。
虽说往日里不怎么待见她们,但到底是各家都帮衬着把姜眠的丧事给办了。
只是姜眠走了,这间屋子只剩下了林献,庄子里没谁注意不到她身上来的。
庄子上大多都是些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焉能不知斩草除根的道理?
更不必说,姜眠还很可能是这人害死的。
于是庄子上的人都有意无意地开始动起手脚来,左右姜眠也已经死了,林献活着既没什么用,还可能给他们留下隐患。
一个连自己亲生母亲都能下得去手的人,安能对她们仁慈啊?
索性不妨趁着她还小,还不能对她们做些什么的时候,先一步将这隐患除去。
但她们注定落空。
她们想要除掉林献的同时,这人也在想着如何毁了这个庄子。
姜眠已经不会再醒了,永远睡在了这片她厌恶非常的土地上,日日夜夜看着这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和她想守护的人。
在将姜眠下葬的那天起,林献就已经没有牵挂和顾忌了。
她看着这些人想要除掉她的眼神,摆出了一个八岁孩童该有的害怕,她哭着跟这些人说自己以后就没有亲人了,哭着说自己没有依靠了。
她在示弱,面对几百人的庄子,这样的她也只能示弱。
但只有示弱是远远不够的。
她很清楚,没有人会因为她的示弱就去同情她。
没有这样的人,至少……她没遇到过。
要让这些人放过她,示弱只是第一步。
而第二步,她向她们展现了自己的价值。
她们迟迟不肯放过姜眠,无非是因为姜眠带给他们的价值。
所以她让这些人看见她的才能,却又让这些人以为她只有才能,没有反抗的力量和智慧,这样她们才会舍不得除掉她也放心地将她放在身边。
所以她日日夜夜混迹在她们当中,认贼作亲,却时时刻刻耍着心眼悄无声息挑拨着庄子上所有人的关系。
所以她干干净净、懵懂无知地看着那些曾经张牙舞爪着欺负她娘的人,渐渐也将爪牙伸向了自己人。
很快,柳庄彻底变样了。
庄子上的人尖酸刻薄、唯利是图,既疑神疑鬼也自私自利,他们防备着除了自己的所有人,几乎快连表面的平和都维持不下去了。
但林献,还是那个既看起来好掌控、又能给他们带来价值的八岁孩童。
之后恨便是爱,爱也恨。既防备着外人、防备着邻里,也防备着自家人。
林献就这样清醒地看着他们互相折磨下去,也清醒地放任自己沉沦下去。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直到有一天。
那日是冬至,有人曾经坐在家中,早早煮了饺子,笑着与她说,大祈风俗,冬至日临,阖家团圆吃饺子。
但如今的她再推门,门前的木桌上只放着她昨日没吃完的半张饼,既没有那人的言笑晏晏,也没有热气腾腾的饺子。
而她,也再听不到那人叫她一句‘阿献’。
转身望去,近些时候天冷,外边下着大雪,各家各户都关了门窗,外边贪玩的小孩也早早被自家大人叫回家中,只怕已经在煮一家人的饺子了。
她抬手关了门,今日这样的日子,她不想呆在那个冷冰冰的、只有她一个人的屋子里吃那张早就变得又冷又硬的饼子。
她在小道上走着,仰头看去,只能看到漫天大雪。
屋子本就在庄子的东南尾,她没走多远就到了庄子的另一头。
看着那块摆在庄尾、写着柳庄两个大字的石头,她恍然惊觉,自己走的是去往后山的路。
果然,在冬至这天,连她这样的人都会趋向于寻求陪伴。
她下意识往后山去,是因为后山的那块坟地里,有着她的至亲。
每逢冬至,阖家团圆。
柳庄上上下下,虽说不得安生,但到底也是有着自己的家,在冬至这天也都与家人呆在一块,但她团不了圆了。
甚至那人走前,还让她往后不必去祭拜,只管好好活着。
她无处可去,最后选择坐在那块石头旁边,看着满地大雪。
也不知这样坐了多久,久到她快被雪掩埋了,久到她身上的雪化了又落、落了又化,久到她以为她会与这场大雪同葬,死在这场风雪中。
但她到底还是没有。
她听见身后的动静,她知道有人走过,对,很多人走过,她听见周遭响起一道道敲门声,她听见很多动静。
万籁俱寂中,总算有了点声音。
但她还是跟身旁的石头一样,一动也不动,等着这些人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只是视线中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