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女子站在少女身侧半步不退,少年站在两人对面,仰着头,似乎倔强。
而中间的少女,只站在那处,便是置身事外般,从容淡定。
话提及裴玄,事关生死,按理来说,不会再有什么事比这还要重要了。
尽管这样,裴迁还是不大情愿,他面上全然不信之色,“你连生你养你的母亲都能伤害,我怎么相信你是真的想救我哥,还是想害他?”
“我不会害他。”这话少女回得迅速,似乎是下意识的回应。
“拿什么保证?”
“裴玄帮过我,我不会害他。”
对上少女确信的目光,裴迁狐疑地追问,“我哥帮过你?我怎么不知道。”
这人沉默,似乎并不想提细节。
这事倒也没什么紧要,于是裴迁也没多问,只是忽然间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就算我哥真的帮过你,你方才亲口承认你娘的死与你有关,弑母之人,你的报恩,我真的能信么?”
昭华似乎终于看不下去,“够了裴迁,你一口一个主人弑母,又可曾亲眼看见了?”
“她方才已亲口承认。”
“或许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那你告诉我能是什么?”
两人争执不下,当事人却冷冷开口,“要吵去别处吵,不要在此扰她清净。”
此言一出,林间静了半晌。
裴迁看了眼少女身后的坟墓,杂草已除尽,坟前点着几根蜡烛。
墓碑上写着‘姜眠之墓’,四个字,只提了名姓。
他眸光深沉地看了林献一眼,开口道,“边走边聊吧。”
*
从后山一路行,倒是找到条宽阔点的道。
路上三人沉默,显得林间寂静。
这儿本就是坟地,阴森凄冷,倒平白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怖在心底萌生。
走远些了,裴迁到底是没忍住,打破了这场死亡一般的寂静,“二小姐,邻里的议论、你的坦然承认,恕我不能带你去靖云。”
这人转过身来看着他,眸光似水,“我娘的死因,会比裴玄的性命更重要么?”
他没说话,但眼中似乎坚决。
少女漫不经心点点头,似乎这事并没什么要紧,“好,那我告诉你。”
“我娘的死,确实与我有关。”
“她痛不欲生,我作为她的女儿,送她一程。”
她抬眼,“还有什么疑问么?”
“有。”
“说。”
裴迁看着她,“姜眠为何会痛不欲生?”
少女别过眼,转回身接着往前走,清冷的嗓音自前方传来,带着几分讽刺,“小裴将军还是将人性想的太好了些。”
他不傻,自然能从这番讽刺里品出些意味来,“是因为柳庄的人吗?”
前方没有回音,落在他眼里,便是默认。
一个礼部尚书曾经的姨娘,被丢到这样一个破败的庄子上来。
如果想善,只有一种可能性,那便是他先前所想的邻里帮衬她们母女,庄子上其乐融融。
但如果往人性的恶方面去想,那没人能想象究竟是什么情况。
但……送她一程?
那到底是她的生母,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如此淡然地说出一句‘送她一程’?
裴迁心里有些不大是滋味。
这人果然还是太凉薄。
“二小姐所言我知晓了,但……并不怎么认同。”
“不需要。”
前方的少女连头都没回,语气不能再干脆。
似乎旁人的看法在她眼里,没什么所谓。
昭华有些出神地看着少女的背影,渐渐慢了脚步,顺带把裴迁一拉,两人落后些距离。
确定大概这个距离,前面那人听不见后,她小声开口,“你先前说,她喜欢裴玄?”
“嗯,应该是。”
“我觉得不像。”
“为何?”
少年偏头看着身旁的女子,但这人却看着前面那人。
昭华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好半晌才开口,“因为裴玄是你哥,她若真喜欢裴玄,自然该在意你的看法才对。”
但她好像并不在意。
而且更重要的是,寻常人决计不可能接受这个送自己生母一程的说法,裴迁也是。
林献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虽然从那番话里似乎能听出她的苦衷,但到底也只是些许猜测。
她若真想在意他们的看法,理当将话说得明白些,而非只是简略提及,一句带过。
她也不可能不知道庄子里的人或许会因为他们与她一块儿而有意将此事泄露给他们。
但这人还是让他们跟着一块来了。
似乎是专程把自己不好这面摆到人前来。
为什么?
是想看看他们对她的信任?想看他们会不会因此拒绝与她同行?
是其实根本就没那么喜欢裴玄,还是……自觉不配?
*
几人赶了半夜的路,终于是从柳庄周边出来,到了另一处繁华地带。
挑了家还没打烊的客栈,几人订了三间房住下。
才进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