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灯园制作的灯笼在上海供不应求,不仅为陈先生赢得了声誉,也增添了不少钱财。
那时子修为了笼络吴新仁替他卖命,牵线搭桥将吴新仁的灯笼介绍给了陈先生,没想到就这样成就了吴新仁的灯笼生意,居然让吴家灯园成为了一个品牌,在上海占了一席之地。
自那以后,吴新仁和陈先生的关系走得越来越近,陈先生对吴新仁的信任也与日俱增。现在子修没了出场机会,吴新仁便擅自取而代之,对陈先生百依百顺,竭尽所能拉拢。
子修在怡山书院的揽月别墅,因故意窝藏杀人罪犯而被纪晨光下令查封了。陈先生这次来到乌岭镇,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经常出入揽月别墅,享受优厚待遇了。
吴新仁趁机不惜代价将他的吴家灯园修缮了一番,打造成了一个居家与作坊完美结合的好地方,时不时就将陈先生接过来居住、游玩,并陪同陈先生参观他的灯笼作坊,观摩作坊的灯笼制作过程,从而再次赢得了陈先生的信任与赞赏。
开界受了剑伤,又不想让陈先生发觉,忍着伤痛与吴新仁一起接待了陈先生,随后就离开了吴家灯园,回到了金禅寺。
现在没有了子修,寺里的一切都听他的指挥,他不再像从前那般拘束,那样畏首畏尾,有了更多的底气,因此全力实施他的各项计划。
开界派人去山里到处搜寻子修的下落,但一无所获。他并没有放弃继续寻找的念头,可如今也只好一边寻找一边观望了,等待子修自己现身的那一天,如果他至今还活在人世的话。
纪晨光从子修坠崖失踪的那天起,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寻找子修的下落,可是从冬天到春天都没有任何线索,让他忧心冲冲。
郭先生几次找他谈话,帮他出主意、想对策,听起来都可行,但还是没能找到子修的踪影。郭先生也感到很纳闷,那么样的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但他仍然督促纪晨光动用警力去各处寻找,并嘱咐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郭先生说,等待子修的一定是牢狱之灾与死刑判决,但只要一天找不到他,他就是一个绝对危险的存在,比之前更要危险。现在子修在暗处,又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想要作案易如反掌,所有在明处的人都将会成为他的手中猎物。
纪晨光为此整天烦心,苦恼不已。楼青云对待这件案子的态度,更是让他感到愤懑。从头至尾,楼青云不但没有帮上一点忙,反而在暗中处处与他作对,毫无情谊可言,表面功夫却做得足够圆滑。
大年三十晚上,纪晨光在警局陪着那些在岗执勤的警员们一起过年。年夜饭是楼青云特意安排的,酒菜无比丰盛,是纪晨光入职以来见到的最丰盛的一餐年夜饭。纪晨光暗自推测,楼青云这一年到头从归来码头搜刮到手的财富非比寻常。
这是楼青云惯用的把戏,逢场作戏。一到逢年过节就带着妻子梅红娟扮作最体贴下属的上司,嘘寒问暖,送吃送喝。今年每个警员还都收到了一份特殊的新年礼物,人手一份,却各不相同。楼青云又在拉拢人心,但并没有在纪晨光的警力队伍中获得任何成功。
纪晨光的部下日夜为各类大小案件尽心卖命,奋不顾身,出生入死。然而楼青云的部下却整天游手好闲,一有大案要案就躲进归来码头混吃混喝,骗财敛物,倒是为楼青云的钱袋子立下了汗马功劳。楼青云想要在纪晨光的队伍中收获人心,简直难于上青天。
今年过年,对于纪晨光来说,无异于又是一场灾难。
他有家,有妻子,有孩子,却一连好几年都无法相见。如今迫不得已改变了容颜相貌的他,一提到妻子儿女,更是有锥心之痛。有家不能回,有妻儿却不能相认,唯有独自默默吞下所有苦水。
这天深夜,窗外又在飘雪。
纪晨光心中异常郁闷,便来到窗前打开窗户,任由那些裹着深沉夜色的雪花扑面而来。他缓缓地闭上眼睛,飞舞的雪花悠然地落在他的脸上,一朵又一朵,朵朵相依相叠,渐渐叠成了一片片雪山,压在头发上,压在眉毛上,也压在脸颊的两行热泪上,和着心酸一起轻声地溶解,流淌,坠落。
他想家了,想念近在咫尺却远若天涯的妻子和孩子。长久以来积压在他心底的这份愁与怨,早已令他失去了开心快乐的源泉。若不是有那么多的案件每日缠身,令他无暇顾及儿女私情,他早就跌入了痛苦的深渊,无法自拔。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纪晨光喃喃自语,拿来一瓶烈酒后,又来到了窗前,独自对着漫天飞雪,一个人喝酒,也喝寒风,也喝寒雪,也喝眼泪,喝得酩酊大醉。
第二天直到天光大亮,纪晨光依然没有起床。等他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他决定今天不去警局了,给自己放一天假。他想出去走走,去找一个人,一个能够说得上心里话的人,一个跟他一样无家可归的人。
简单地为自己做了早饭,又孤单地陪自己吃了早饭。然后,他离开了家,踏着厚厚的积雪,朝着柳翁医馆的方向慢慢走去。凄凄茫茫的雪路上,留下了一串狭长而又孤独的脚印。
到了医馆大门口,纪晨光径直走了进去。有伙计眼尖心细,一眼就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