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清观后山。
树冠层叠似海,阳光穿过枝叶间的缝隙,在地面投下斑驳树影。昨夜刚下了场小雨,空气中还弥漫着泥土的气息。
潺潺小溪在林间曲折而流,鸟鸣声不时响起,更添了几分寂静。
柳姒一身素衣跪在一座坟冢前,将一张张纸钱投进火中,静静看着火舌将纸钱吞没燃烧殆尽。
坟碑上刻着“慈母乔珠之墓”,左下角一列小字——女念念敬立。
昨夜圣人刚解了柳姒的禁足,她今日便过来了。
此时离乔珠下葬已过去了二十多日,却是柳姒第一次踏足这里。
此处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们。
柳姒烧下一张纸钱,火光氤氲了她的眉眼,“阿娘,你之前常说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山山水水,只可惜一直不得空。”
她抬眸环视四周静寂的山林,“这里虽然有山,但是只有一条小溪,也勉强算是水吧。不过不要紧,等我为你报仇后,我就带你去看遍山水风景。”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谁欠你的,谁就要还回来。”
她的声音沉稳,又透着诡异。
等手中的纸钱烧完,她起身拿起坟前装祭品的竹篮,抬手轻轻拂去碑上并不存在的尘土。
“阿娘,我先回去了。”
而后提着篮子沿下山路走去,山路顺着小溪而修,待走到半山腰,小溪也变宽了。
远远见一个月青色身影坐在溪边,头戴斗笠,临溪而钓。
柳姒脚下改了下山的步子,朝那身影而去。
上次听了柳姒的建议,王季禾便时常在这儿钓鱼,能在此处遇见她倒也是寻常。
远处溪鱼欢游,可王季禾的鱼篓里却不见一尾鱼,柳姒开口:“王娘子是刚刚来的么?我见你鱼篓里头还没有东西。”
正聚精会神的王季禾被她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一跳,头上的斗笠险些被她抖落了下去。
她扶正斗笠慢慢转头:“是公主啊。”
准备站起身行礼,被柳姒止住:“此处也没有外人,便不必那些虚礼了。”
她放了竹篮坐在王季禾的身旁,低头瞧见她身上的衣裙被山露浸湿,看着倒不像是刚来的,于是问道:“此处鱼儿不上钩吗?”
王季禾摇头:“非也。”
“此处的鱼倒很是上钩,只是从前钓了的都拿回家做了吃,后来钓得多了,我阿娘吃鱼也吃腻了,便勒令我不许再拿鱼回家。所以我只得钓了以后又将它们放了,也算是另一种乐趣罢。”
柳姒指了指脚边空荡荡的鱼篓:“那这东西存在的意义是?”
王季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东西总得准备齐全了,虽用不上,但看着像样就行。”
话语间,又一尾鱼咬了钩,王季禾立时上手去扯竿,却失了手让鱼从钩上逃走。
她叹了口气:“看来这钓鱼还真不能三心二意。”
见她一人钓得起劲儿,柳姒也不好多待,没说两句就下了山。
马车停在山下,秋兰见她出现后,上前接过她手中的竹篮:“奴婢见公主许久不下来正准备上山去找呢。”
柳姒解释,“方才遇见了王三娘子,所以多聊了两句。”
上了马车打道回府,驶至城门却被拦了下来。
守城士兵对着车夫道:“今日城中出了要紧事,所有人都得接受盘查!”
秋兰厉声斥道:“好大的胆子!怀淑公主府的马车也敢拦!”
那守城士兵是个新调来的,认不得公主府的车徽,一听自己拦了个贵人的车,连忙赔笑道歉:“是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贵人。”
说着就要放行,另一个瞧着品阶比他高的将军却重新拦了下来。
“慢着。”
将军走到马车旁边,拱手对着车内人道:“沛国公世子被奸人掳走,下落不明,上头下令,凡进城出城者一律都要仔细盘查,还望贵主配合。”
车中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今晨出城时尚未见戒严,为何下午便如此?”
那城门将军回道:“沛国公世子正是晌午时分失踪的。”
过了一会儿,车帘被人轻轻撩了起来,柳姒看着车外那个身穿盔甲的男人,通身上下一派刚正之气,于是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末将林显。”
“很好,我记住你了。”
林显闻言不卑不亢:“能被贵主记住,是末将的荣幸。”
柳姒放下车帘从马车中下来:“既是林将军的公务,我也不便不配合。”
林显也动作极快地将马车中查视了一遍,见确实没什么异样才又一拱手:“多谢贵主。”
接着抬手对着士兵道:“放行!”
等回到公主府,柳姒便让秋兰为她收拾行囊。
秋兰不解……“公主要去哪儿?”
柳姒从妆屉最下头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去梁州。”
接着她又道:“我有件事想问你。”
秋兰正了脸色:“公主尽管问,奴婢必定知无不言。”
“我记得你自十岁起便跟在我身边,那你定是见过阿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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