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司会审的结果报请圣裁那天,周曜作为首告也去上朝。
说是陛下圣裁,可皇帝年幼,还不是辅政大臣们一同决定。
刑部尚书张松禅奏报了三司会审的审查情况,“江州此案,上下勾通,侵帑剥民,盈千累万,致使生灵涂炭、民怨沸腾,为从来未有之奇贪异事。
奏议,为首的淮南府知府谢文昌、户部淮南清吏司郎中卢瑜、江州知州潘旭处斩刑,户部淮南清吏司主事沈欣、西江道掌印监察御史段鹏经、监察御史罗峻处绞首,左佥都御史朱宏赐死。
贪污千两以上的巨犯斩首二十九人,未达千两的处革职、杖刑、流放共七十六人。
涉案官员家产一律查抄充公,其妻妾子女皆发配昌祁府慎州戍边为奴。案内各犯,俱属法无可贷,需得严惩。”
都察院左都御史阙炎、大理寺卿季澍附议。
早朝上各大臣都看着为首的宋璞,只见他正色道:“贪官污吏,辜负圣恩,罪大恶极,不可因罚不及众仍存姑息,必以极刑重正朝廷法度。允准三司所请。”
说完他取下头上的乌纱帽,向金台上的皇帝跪拜道:“丞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遂万物之宜。如今阴阳失节,水旱不时,是臣阳倡而不和,力薄而位崇,臣愿解官归里,以答天谴!”
他朝着金台三跪九叩,“今臣免冠自劾,避位以禳灾。伏乞解臣所职,更择良才,省洪涝天灾之由,求社稷之器为辅,则万姓咸赖,百谷用成。
罪臣宋璞疏于教诲,致使妻弟贪赃枉法、祸乱朝纲,现辞去丞相之位,回乡耕读自省以报天子!”
他说得恳切,头也磕得用力,连受伤的左肩都隐隐透出血丝。
赵令济为首的群臣纷纷劝说:“丞相不可。”连金台上的小皇帝都脆生生地说道:“丞相不可。”
楚元明过来扶宋璞:“丞相大人,如今洪水横流,民生凋敝,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更要集中同舟共济应对灾情。想想先皇之托言犹在耳,如今圣主年幼,丞相岂能一走了之呢?”
“罪臣感激涕零,愿万死以报先皇和陛下。”说完,宋璞又重重磕了三个头,才倚着楚元明起来。
周曜在队伍中冷眼看着他们在前方作秀,内心的吐槽像满屏的弹幕一样飘过。
推拉一番后,礼部尚书霍谦启奏,“户科都给事中邓文恺赤胆忠心,为国捐躯,一家罹难,拟追封淮南府知府衔,按正五品官例给予祭银操持祭礼。
感念邓妻尤氏贞烈,诰赠正六品安人,下旨合葬。为尤氏夫妇及邓氏夫妇修建墓园,并于墓前修御制悯忠诗碑楼以褒节。”
吏部左侍郎陶简启奏,“江州贪墨案中,西江道监察御史周曜不顾生死、为民请命,赤胆忠心、九死未悔,拟晋升另用,待另行请旨授官,其余有功之臣一并封赏。”
礼部和吏部的奏报也得到了内阁准许,轰轰烈烈的江州贪墨案就这样落下帷幕。
散朝时,周曜一路默默无语,萧铮也不知该说什么,只给他留些时间消化一下。
回到家里,看周曜还是闷闷不乐,萧月杉便提议去季澍那里散散心好了。
没想到到了季府上,季澍也是闷闷不乐地在家喝闷酒,萧月杉顿时后悔自己的提议,本来只要安慰一个的,没想到现在要安慰两个了。
“你们来啦!”季澍坐直身子招呼道,他很少见的喝了酒,甚至还是在大白天就无所顾忌地喝了许多。
“外叔公好。”萧月杉和周曜行了礼,坐在案几边同他一起喝起来。
“案子结了,江州的贪官污吏都被治罪,可我心里依旧堵得慌,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周曜看着季澍说道。
季澍也不好直说对宋璞的怀疑,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特别他还是大理寺卿,讲话是要负责任的,不能随心所欲信口雌黄。只说“喝酒、喝酒”。
“我始终觉得卢瑜的认罪来得太爽快了,我收集的证据没有保全,邓文恺抄录在官服上的账目也残缺不全,便只能听卢瑜一家之言,由着他说什么便是什么。”他愤愤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虽说就卢瑜交待的情况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可我总觉得他有所保留,像是推出来结束这场案子的。”
“一场跨越近十年,涉及二十七县,经手一百余人的贪腐案,卢瑜的账目却是十分精确完整,一丝错漏也没有,这难道不奇怪吗?”他真得很疑惑,而且这里还没有计算机和现代通讯设备呢。
想到上班的时候有视频会议、Excel、钉钉这些辅助软件,尚且还有傻逼同事填个数都填不对,更别说是全靠人力的古代了。
他把后面几句话咽进肚子里,只用眼神传递给萧月杉。
萧月杉心领神会,“我倒有一想法,只是欠些佐证,先说出来供外叔公参考。夫君回来细说了朝廷上的情形,之前挝登闻鼓告状的时候,都察院阙大人说‘银子是个好东西,自然有它的去处,’这话我十分认同。
如今邓大人留下的账目不全,贪腐也成了糊涂账,会不会这些银子去的地方是我们眼前从没有想到的,幕后的人也不希望我们想到,所以快快推了卢瑜出来自首,把账目做实,以免查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