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去何处呢?蕙梅苦苦思索良久,最终选定西南边境。那是一个全然陌生之地,远离京城,偏安一隅,是她的理想之所,能满足她摆脱当下、隐姓埋名苟活的愿望。
如何抵达那里?自然是需要有人带路。而章威就是绝佳人选。他相貌与人品皆不出众,蕙梅之所以选择他,不过是看中了他戍边将军的身份。她希望章威带她前往西南边境。
但章威定然不傻,尽管蕙梅姿色过人,尽管章威贪恋其美色,然而,私下与蕙梅暧昧调情尚可,带她私奔绝无可能。
蕙梅贵为皇上嫔妃,章威深知此举后果。然蕙梅孤注一掷,设法怀上章威子嗣。因腹中骨肉,章威无奈应允,助其逃离,远赴西南边境。
此次章威回京述职,蕙梅恳求同行,匿于京郊房舍。
章威入宫后,获诸多消息。
蕙梅闻知三皇子真相大白,容妃张玉荣已逝,且皇后对“梅妃”再无威胁,内心波澜骤起。
失去子嗣,章威待蕙梅不复从前。她对章威本无情意,不过利用而已。
章威现遭皇上猜忌,度日如艰,更惧与蕙梅之事败露,罪加一等。
蕙梅欲重返宫廷,复为梅妃,章威自是乐意,未加阻拦。
遂章威主动入宫探听消息。圣上与之交谈时,无意间提及将携梅妃往云若寺上香祈福。
章威觉此乃良机,回宫告知蕙梅,蕙梅亦大喜。二人经缜密谋划,方有今日与蕙兰之会。
蕙兰在林间跌跌撞撞地穿行,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她感到面颊湿润,伸手一抹,方知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蕙兰不明自己为何哭泣,即便无法重为邓家二小姐,但只要能与温秋实相守,不亦是她素来之所愿?
“姐姐所言甚是,他深情如斯,那般爱我,应不会嫌弃我非处子之身,应会谅解我当初的身不由己。与他同去襄阳,改名换姓,开启医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度岁月,再不涉足深宫庭院,无需勾心斗角,亦无尔虞我诈,不必战战兢兢,岂不甚好?”
然而,不知为何,蕙兰心如刀绞,仿佛被何物狠狠撕裂,茫然无措,酸涩悲伤,痛楚难耐。
走出槐树林,蕙兰见思冰和思菱仍在方才分别之地等待。二人见蕙兰归来,赶忙上前,满脸皆是焦灼与担忧:“娘娘,您可安好?”
无需多言,蕙兰自知面色惨白。
她摇摇头,步履踉跄地朝着云若寺走去。
远处,蕙兰望见慕容复立于寺门之前。尽管浑身无力,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
慕容复亦朝蕙兰快步走来。待二人于云若寺门前的路上相遇,慕容复停下脚步,仔细端详蕙兰,而后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长出一口气:“你去了何处?朕忧心至极……朕还以为,你再也……走失了。”
蕙兰强忍内心烦乱,艰难笑道:“臣妾闲游,观赏风景去了。”说罢,她抬头,凝视着慕容复。
阳光下,他挺拔的身躯、坚毅的面容、关切的眼神,无一不让蕙兰心痛如绞。
这一刻,蕙兰终于明白,自己为何如此伤心。如今的蕙兰……已不舍离开此男子……
这一刻,蕙兰心碎地望着慕容复,忆起诸多往事:
“初入宫门,提心吊胆,对他满心敬畏与恐惧;故意烫伤手时,他闻声而出,脸上的焦灼与关切,令我心生怜悯;桂花饼事件中,百口莫辩之际,他看向我的眼神,温柔而坚定;云水阁走水,命悬一线之时,他破窗而入,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雨夜的促膝长谈,床榻间的温存缠绵,寒冬时被他攥进掌心的双手,风起时把我裹紧的斗篷…… ”
他言:“朕亦为有血有肉、有情有感之男子,与温秋实无异,亦会怜疼爱惜自己的女子!”
他言:“莫怕,朕一直皆在!”
他言:“朕伴你年长一岁,望能恒久伴你,直至白发苍苍!”
风晨月夕,耳鬓厮磨,往昔之事历历在目,情话犹言在耳。蕙兰此时方知,不知何时起,她已无可救药地对慕容复心生爱慕之情,恋上了这个她交付少女之身的男人。
悟此事实,再忆起与蕙梅之会面,蕙兰心痛欲裂。
“姐姐所言甚是,于皇上眼中,我乃梅妃,乃邓蕙梅,乃其替身。
皇上流露之深情与爱意,皆只为姐姐。其所言每行,皆为对邓蕙梅而言所为,非对邓蕙兰。我自他处所得之一切,宠爱、关切、体贴……皆为姐姐所有。
如今,姐姐归来,且明确表示,她欲重为梅妃,让我归还名分、恩宠,以及这个男人,我答不答应?
早知命运之神会翻云覆雨,我却仍不禁怨念不已,为何,它独对我如此残酷无情?我有青梅竹马之恋人,却不得不假冒姐姐入宫为妃;
而当我死心,已然将自己视为梅妃,适应宫中生活,亦对皇上产生依恋时,却要再一次失去所有。
是的,所有!为了姐姐,我早已失去真实之自我,再无法做回当初之邓蕙兰,做回那个天真、无忧无虑的邓家二小姐。若再失去梅妃之名分,失去皇上,我则成孤魂野鬼般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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