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府,听雨轩。
采薇轻轻叩响二小姐卧房的门:“夫人,老爷回来了,请您过去。”
邓夫人把门打开一半,自己出来后又迅速地关上。
她眼窝深陷,面容憔悴,不过几天的时间,乌黑的头发已经花白。
出来后,看了采薇一眼,用沙哑的声音嘱咐道:“二小姐刚刚吃过药睡下,你在门外守着,有任何动静抓紧来报我,不准私自进去!”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陡然抬高,让采薇不寒而栗。
采薇从小和蕙兰一起长大,耳濡目染,再加上这丫头聪明伶俐,说话办事都很得体,深得蕙兰和老爷夫人的喜欢。
对于这几天发生的事,她已经看出个大概。她知道如何自保,不多问、不多说,装傻、充楞。
邓夫人出了听雨轩,迎面正碰上邓百川。
他面露焦虑之色,行色走来,拉起夫人的胳膊,又回到了听雨轩正厅。
邓夫人诧异,瞪着邓百川问道:“老爷,这是为何?”
邓百川面沉似水,低声说:“我刚刚回府时碰到了温秋实,他要见蕙兰。”
“啊……那怎么办?”邓夫人颤声问道。
“我已经告诉他蕙兰偶然风寒,不能见客。但他执意说自己是大夫,可以医治蕙兰,在前厅等着,不肯离开。”邓百川很是无奈,他就怕温秋实一根筋,不知道回头。
邓夫人思考片刻,说:“一会儿我去见见他……梅儿找到了吗?”
邓百川迟疑很久,才开口道:“我和几个心腹家丁,在京郊的荒野追上了她,梅儿看到我们,便慌不择路地往前跑逃……不小心,掉进江里了。你知道的,江水湍急……”
邓夫人的双目一下子瞪圆了,她紧紧抓着邓百川的袖子,面如死灰:“不,这不是真的……”
邓百川反握住她的手,面容肃穆,语气沉痛:“夫人,我本来不想说的,怕你伤心。但是不说出实情,我们如何给兰儿一个交代?如何让她打消出宫的念头?如何做实她梅妃的身份?”
邓夫人崩溃地大哭:“梅儿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没有问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邓百川扭过脸看向窗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她就落水了……还能为什么,怕是梅儿她性子太傲,在宫里树敌太多,实在撑不下去了……”
“夫人,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要想办法让兰儿接受这样的安排,让家族安然无恙。”
邓夫人听到此处,制住悲声,“老爷,你说怎么办?都听你的。”
邓百川已经把这个问题思考了无数遍,他虽因为事情太过突然而慌乱、惊恐之极,但是,家族命运就在一念之间,他知道孰轻孰重,早就下就了最决决的决心。
他厉声说道:“夫人,兰儿病体沉重,不想见客,你去告诉温公子一声吧。”
邓夫人还想说什么,他用眼色制止了她。
邓夫人会意,抬脚往外走去。
温家大公子温秋实,时年二十二岁,肤色白皙,容貌文雅,但却并非俊美无双,令人过目不忘。
他在十七岁时用手臂接住自树上坠落的蕙兰,少女柔软的身躯被他抱在怀中时,他便立下誓言,“此生非蕙兰不娶。”
有一段日子没有见过他的兰儿了。今天正好得闲,他便来到邓府,想见一下蕙兰。
哪知,邓伯父告诉他蕙兰病了。这难不倒他,他医术精湛,已经是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医了,一个小小的风寒之症,手到擒来。
他见邓百川行色匆匆,以为他有要事,打算自己进去寻找蕙兰。以往他经常如此,邓家人不会阻拦。
今天,邓伯父没有让他进去,安排他在前厅喝茶,自己就往后宅去了。他甚是纳闷,但也没有多想。
两杯茶下肚,他有些急躁了。刚出前厅,他便被小厮拦下,“温公子,老爷吩咐,请您在前厅耐心等候。”
他只好退回,在厅内来回踱步。
又是两盏茶的功夫,邓夫人缓步走进前厅。
温秋实赶紧上前见礼,“伯母,我想见……”
邓夫人打断他的话,温言道:“秋实啊,兰儿病的厉害,你不便探望,还请回吧。”
温秋实闻言,心中一阵慌乱,坦言道:“伯母,我可以给兰儿诊病的。”
“温公子,兰儿的病我们已经找大夫看过,就不劳烦你了。来人,送客。”
温秋实瞠目结舌,他从未见过邓夫人如此严厉。
“伯母……”
“温公子,前几日老身进宫,和梅妃娘娘聊起你和蕙兰的婚事,梅妃娘娘说你们在成婚之前就不要见面了,免得传出去,说我们邓家没有规矩,坏了我家兰儿的名声。”
听邓夫人如此说,温秋实也不好再说什么,悻悻离开。
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就连前方来了一匹坐骑也毫无察觉。
骑马之人或许是有急事在身,心急如焚地向前驰骋。直到快要撞上温秋实时,才蓦然发现前方有人。刹那间,一股惊愕与恐惧涌上心头,他急忙拉紧缰绳,试图让狂奔的马儿停下。马儿受惊嘶吼,前蹄高高立起,扬起一片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