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珍,能见到你,真好……”
是什么人在说话?
萧琉璃只觉得自己浑身发软,衣着凌乱狼狈不堪,她在骑马,骑马赶了很久很久的路。
她从未像这样焦急的骑马赶路,哪怕在魔教东征的危急时刻,她也是乘着最舒服的马车,从容不迫的端坐其中。
她为什么要这样赶路?
有什么值得她这么着急?
萧琉璃不知道,但那种仿佛被虫蚁啃食心脏的痛苦又翻涌上来,她紧紧攥住缰绳,照夜玉狮子快的几乎要飞起来了,但她还觉得不够……
不够快……不够快……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就能阻止……阻止……什么?
萧琉璃大脑空白,只是机械的骑马,她已经到了天启城,她看也不看守城的卫兵,直接骑着马闯了进去。
太安帝在的时候,她不只一次闹市纵马,太安帝死后,这是她第一次闹市纵马!
她要奔赴一场迟到十余年的相聚,她要赶上一次永无止境的别离。
马匹踏进刑场,没有人敢拦她,她要见的那个人身穿白衣,手带枷锁,眼睛直直地看向她,然后,轻轻地笑起来。
不要笑……不要笑……
不要……不要死……
萧琉璃从还在疾驰的马上滚落了下去,她的发髻散乱,衣衫上满是尘土,从出生到现在,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疲惫,疼痛,摔下来的地方青紫了一大块,还被沙石蹭出了血,但她半点也顾不上,她扑了上去,想挡住那柄剑,想留住那个人。
鲜血飞溅在她的脸上,滚烫、灼热,像沸腾的开水,像翻滚的岩浆,有一刻她觉得自己的半边脸都被灼烧殆尽了,只剩焦黑的表皮残留。
她的表情定格了,她跪倒在地上,像一具没上发条的人偶。
“珍珍,能见到你,真好……”
有哪里好?
我们再也见不了面了,我们因为一个误会十多年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我们再也没有一起看过日升日落,没有一起喝酒赌钱,没有一起骑马放风筝……
我们还没来得及和好,你就这样死去了……
究竟有哪里好?
萧琉璃浑身颤抖,眼泪、鲜血、微笑……
再也见不到的人,再也牵不了的手,再也说不出口的我不怪你……
“九哥!”
她终于惊叫出声,声音含泪。
萧琉璃从噩梦中惊醒了,入目是唐莲的眉眼,她怔愣了片刻,再度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又睁开,还是唐莲。
“讨厌的唐怜月和讨厌的百里东君的弟子?”萧琉璃木然呢喃,“为什么做梦还能连续做两个噩梦……”
“你又梦到了?”熟悉的声音传来。
萧琉璃这才勉强清醒,半睁半阖的眼睛睁大了,“又……”
“你之前也喝醉酒,也抱着我喊九哥……”萧瑟双手抱胸,难得有些不满。
他不在意搞竞争,但很介意当替身!
哪怕他确实从小和王叔一起,跟着王叔长大,一起习武,还和王叔喜欢上了一个人,并且打算把王叔的亲儿子当成自己的亲儿子养。
但这也不代表他就可以被当成代餐!
虽然,好像确实挺好代的……
“我只是又梦见了他的死……”萧琉璃轻声说,她暂时没猜到萧瑟的想法这么奇妙,只是倾诉道,“我梦见他死了,血溅了我一脸,我拼命想捂住伤口,但一点用都没有……”
“这个噩梦我已经做了很久了……几年前,我甚至不敢睡觉,因为一闭眼就感觉自己脸上沾满了血……”
她说话的时候失魂落魄,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让萧瑟几乎一瞬间心软下来,一时甚至也觉得,被当成替身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情。
汝妻子,吾养之。
这样也算是告慰王叔在天之灵了,王叔一定也会心生安慰吧!
“文姑娘……请节哀……”唐莲有些僵硬地伸手轻轻摸了摸萧琉璃的头,有些笨拙的安慰她。
萧琉璃却一下呆住了,她僵直地转头看身旁,正对上唐莲满含心疼目光地双眼,一时差点跳起来,这回她的声音大了一些,起码唐莲和萧瑟都能听清楚了,
“讨厌的唐怜月和讨厌的百里东君的弟子——唐莲?”
唐莲的手顿住了,有些无奈的苦笑,“嗯,唐莲。”
他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好歹是讨厌的唐怜月和百里东君,而不是讨厌的唐莲,这就说明不是全无机会的。
萧琉璃从唐莲身上坐起来,马车的小榻上铺着厚厚的皮草,在温暖舒适上可谓一绝,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她现在坐在唐莲的腿上。
“你昏迷过去的时候,这家伙眼疾眼快,接住了你。”萧瑟站起来,扶着她坐到自己身边,“结果你仅仅抓着他的头发不放,怎么也不肯松手……”
所以,他就把你抱怀里了。
萧琉璃听懂了萧瑟的未尽之言,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哪里知道,梦里的缰绳居然是唐莲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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