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继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在一处墓碑前停下。
徐阮棠一眼就认出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她在陈家见过一模一样的。
那张意气风发的笑脸,她不会忘。
那天叶兰说,那是陈继的二哥。
“陈荣,我二哥。”陈继的嗓音听不出什么异常,“北城军区第28集团军步兵第114师侦查科副营职参谋。”
陈继握了握徐阮棠的手,“你在家里看到的照片,是去前线前留下的。”
清晨的阳光洒在墓碑上,陈荣的笑脸格外耀眼。
陈继说,二哥那次是执行侦查任务,他们那支侦查队埋伏的时候被敌军发现,在火力组的掩护下,撤回后才发现少了三个人。
二哥身为干部,迅速安排其他队员撤回驻地,自己毅然决然返回包围圈寻找战友。
后来他发现掉队的三个战友正在被敌军追击,就不假思索的朝着空中开了一枪,并且制造出大部队到来的假象。
以身引开敌人,是陈荣做的最迅速的决定。
“他用身上仅有的武器和炸药,在深山里跟敌人整整周旋了七天六夜。”
陈继声音依旧平静,但握着徐阮棠的手发紧。
敌军对他进行了长时间的劝降,他誓死不应,还击毙了三名敌军。
第三天他受伤了,左腿中了一枪。
再后来伤势恶化加上体力不支,敌军忌惮他,怕他选择极端的方式不敢靠近,就疯狂朝着密林里投掷手榴弹。
那年,陈荣24岁。
他的遗体接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头骨还是完整的。
“二哥,我带她来看你了。”陈继的嗓音轻缓,幽深黑眸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
徐阮棠走上前蹲下,将带来的鲜花放在墓碑前。
她接过陈继递过来的酒,一点一点用沾湿的手帕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
等做完这一切,她又掏出口袋里的大白兔奶糖,放在墓碑前。
“二哥,鲜花和糖都给你。”
徐阮棠说完,在心里默默地说:二哥放心,我会代替你,好好爱你的三弟。
她站起身,握了握陈继的手,“来都来了,你跟二哥多待一会儿,我就在附近。”
徐阮棠走到远处,看着山坡上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墓碑,每一个上面都有一颗五星红旗,熠熠生辉。
这样的场景太过震撼,她什么话都说不出。
作为一个零零后,徐阮棠第一次对革命有了深刻的认识。
陈继站在陈荣的墓碑前,他的身形依旧挺拔颀长,但背影看起来却十分落寞。
陈继伸手,搭在墓碑上轻声开口:“二哥,我有遵守承诺。”
三兄弟里,陈铮稳重儒雅,陈荣开朗阳光,陈继冷清寡言。
一般人根本不知道陈继在想什么,总觉得这个小孩心思好重,总是一副难以接近的样子。
以前陈荣在的时候,总会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家里人都喜欢他外向的性子。
陈荣暖了所有人,包括陈继。
“二哥不觉得你成熟啊,你比二哥小,在二哥眼里你就永远是小孩子。”陈荣的笑,仿佛就在眼前,“三弟,来,二哥给你讲故事,哄你睡觉!”
陈荣只会讲一个故事,他每次都忽略陈继的冷脸,死皮赖脸钻到陈继的被窝,要跟他一起睡。
他还会说:“三弟,你对二哥冷脸可以,但是以后娶媳妇了,可不能再这样,人家女孩子是要被你吓跑的!”
“三弟,来,试着把二哥当成你媳妇儿,笑一个!”
“三弟,以后咱们谁有喜欢的女孩子了,第一个带来见对方!”
“三弟,你放心,二哥会像对你一样对她的!”
那一声声三弟,后来成了陈继的禁忌。
徐阮棠跟着陈继走到半山腰,他停下来说:“一万八千一百四十八,是长眠在这里的烈士人数。”
他眼神认真的看向徐阮棠,眸子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光,嗓音低沉微哑:
“军人当为家国天下之坚盾。媳妇儿,如果有那一天,我不能对不起祖国,只能对不起你。
今天带你来,就是想告诉你,当军人的爱人会很辛苦。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等你想好再说。”
保家卫国是他身为军人的使命,但不是徐阮棠的,所以他必须跟她讲清楚。
如果她不愿意,他不会强求。
两人面对面站着,陈继眼神里有一闪而过的酸涩,片刻后神色坚定的开口:“但是如果你选择了我,只要我活着,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放你走。”
下山后,陈继推着二八大杠,徐阮棠跳了上去。
他并没有直接骑走,而是转身看着徐阮棠,伸出大掌揉了揉她的头发,嗓音带着不自知的温柔:“好了,再哭眼睛都要肿了。”
徐阮棠忍了又忍,顿时又是鼻头一酸。
她根本没有当着陈继的面掉一滴眼泪,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没哭。”徐阮棠嘴硬,“走了,骑你的车。”
陈继叹了一口气,如果有镜子,真想让她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陈继刚刚跟陈荣说完话,过去找她的时候就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