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入了营中,打眼便瞧见一棵浓翠蔽日的桑树下。
几个身着蓝色直缀的人,聚在长方竹桌旁各自忙碌。
庄昀出声为谢玉衡介绍,道:“这是扬州医署拨过来的大夫。”
“此次来援的太医,本该与我一道南下。”
“奈何身娇体弱的,骑马不过半日就躺下了,许还要晚两天才到。”
日夜兼程,马都受不了,更何况是人。
也就庄昀这种,曾被楚天辰从上京流放至交州西南,徒步走过近三千里的狠人。
接到扬州巡抚的敕令后,一路上步履不停,夜以继日的赶路,速度可与六百里加急军令相媲美。
瘟疫来势汹汹,他虽不懂医理,但他懂早到一日,就能早一日安抚百姓们的悬着心。
“不知玉衡可否要一份脉案?”
“你还懂医理?!”
庄昀惊得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个大马趴。
他惊魂未定的目光,游移在谢玉衡身上。
九岁六元及第的状元,通晓天文会观星,而今还懂医理,还要不要人活了!
谢玉衡摇了摇头,“只略晓药理,看诊把脉什么是一概不懂的。”
“不过,玉衡带了几个大夫来,谢知意的师父也在其中……”
谢玉衡话还未说完,庄昀已走出了营地木墙鹿砦。
这孩子真是!带了人来咋不早说!
上京谢小神医之名,他亦有耳闻。
既是小神医的师父,想来定是个仙风道骨的老神医!
一盏茶后,庄昀看着与医署大夫打成一团的吴大夫。
身着麻袍,脚踏草履。
裤腿微微卷起,还露出几根妩媚的腿毛。
一手摇着蒲扇给自个打风,另一只手也在是很忙。
不时解下腰间成串的荷包,拿出各种蜜饯果子干往嘴里送。
要不是一双锐眼紧紧盯着脉案,偶尔还沉思冥想。
他都要以为,这是谢玉衡路边随手捡来的田舍汉,唬他玩的。
许是能人志士多有些特殊的癖好,庄昀又将视线投至手中之物。
完了,又依谢玉衡先前所言试戴了一番。
既闷又热,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萦绕在鼻尖。
方戴了一会儿,庄昀热得就受不了。
将其小心取下,又折好放在掌心,略带几分犹疑开了口。
“若将此物发于城中百姓,不使些强硬手段,怕是行不通。”
再过些时日便是小暑,日头是一日赛一日的毒。
这等炎热天气,再戴个这玩意儿,怕不是还没染疫疾,就要先得了疰夏!
谢玉衡坐在小杌子上,怀抱半个小西瓜,咽下甜滋滋的瓜瓤,方道:
“钱唐县百姓数以万计,便是我娘亲铺下绣娘们飞针走线,皆是生了一双铁手、金眼。”
“可自我得到消息出发,统共不过半日一夜的光景,怎能缝制出那么多?”
“那这是……”
庄昀不解,捏了捏那名为口罩的物什。
“给城中大夫的,他们日日接触病人,自比常人更容易染上疫疾。”
“而今尚不知如何根治,大夫们舍己为人,万不能折损了才是,良医成材可难了。”
谢玉衡叹了口气,舀了一勺西瓜入口。
她也不是没尝试过看医书,只是很多后世医治手法,不符合现在的条件,二者又需结合……
属实是看得她头晕脑胀,目眩发昏。
所谓术业有专攻,还是不为难自己的好!
当然,此物现下最主要的作用,还是用于传递信息。
只要谢氏书院学子见了,便知她亦与他们同在。
谢玉衡持勺,无意识地搅捣瓜瓤。
父亲之慧结合知意之能,万不该将自己陷于城中才是。
想来,父亲还是想为给她所设之局,再添一把火……
庄昀掸了掸袍子上的褶皱,站起身来,安抚地揉了揉小家伙的头。
“可有要带之物,我寻人将其送进去。”
他任巡抚,暗地里不知道,还有多少眼睛盯着。
有些事,却是万不可为的,譬如将人偷偷接出城。
无异于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若东窗事发,鸡飞蛋打属轻,追责罪更大。
谢玉衡摇了摇头,“没有要带之物。”
“只是劳烦庄叔,明儿着人将父亲的大概方位告知与我。”
“如此,便是玉衡思念父亲时,也好知道该看向哪个方向。”
说完,她耷拉下脑袋。
懂事乖巧的模样,让庄昀见了心下一软。
任这小家伙如何聪慧,到底还是个九岁的孩子,也会像寻常孩童一般思念父亲。
庄昀方应下,就有身着绿色官袍的人来寻他。
目送庄昀离去,谢玉衡眨了眨眼,将西瓜放到一旁圆杌上。
若她所推无误,庄昀该是皇上的人。
或者说,皇上手中有类似锦衣卫的暗处势力。
次日,随太医们一起到的还有,江陵独眼大侠——许律。
梅行云开口嘲笑道:“许律你这咋弄的,这妆容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