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后修竹长琅玕,任是隆冬不畏寒,亭亭青翠拂云端。
谢玉衡睁开眼,双目所视皆为昏暗。独锦帐外,檀木香几上的鎏金麒麟纹小铜炉内,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呼吸间满是鹅梨帐中香的气味,木香中带着淡淡的药香,还有丝丝缕缕梨的清甜。
现下不知是何时,万簌俱寂,唯闻折竹一声。
谢玉衡揉了揉眼,从床上坐起。将衾被上二哥亲手缝制的,能吓哭三岁小儿的布玩偶放到一旁,着中衣中裤便下了床。
异能在身,谢玉衡倒也不用烛光照明。
只是若有外人在,见她此般长发垂于脑后,中衣中裤皆白,肤色亦白于常人,定叫其吓得三魂七魄都离了躯,从此长眠不再起。
行至桌边,抬手给自己斟了盏茶,温度适宜不冷不热。想来是常有人前来更换,以备她醒后饮用。
谢玉衡眸中盛满了笑意,微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明前龙井最是鲜嫩,不宜久泡,味有些重了......
放下茶盏,取一旁的火折子燃了蜡烛。刚穿换好衣服,一只白色小团子就从支摘窗下悄悄钻了进来。
谢玉衡轻弹一下朱雀的鸟头后,兀自走到照台前,简单束了发。
轻拍了拍肩,朱雀闻弦歌而知雅意。扑腾着小翅膀立于其肩头,还不忘用小脑瓜讨好地蹭蹭她的脖子。
被鸟羽刺得痒痒,谢玉衡缩了缩脖子,轻声呵道:“别闹。”
迈着四方步,转过紫檀架子水墨插屏,走到正厅往外望去,一片漆黑。
谢玉衡嘴角噙着一抹趣然,就在她以为会有烟火迸射长空时,一盏盏孔明灯在视线内缓缓升起。
稍加快了步伐出了屋,待行至庭院中的清幽梅径,前方已升起漫天的孔明灯。
灯辉笼罩,方圆几里亮如白昼,将梅树的枝叶照得分明。
墨影铺地,忽闻身后一声烟火绽放前的长鸣,谢玉衡转身回眸望去。
只见巨大的烟花自院后上空绽开,红烟儿,金烟儿,一个赶一个,噼里啪啦争相开艳。
火树梨花不夜天,流光溢彩夜辉煌。疑是星落,又似月悬,庭外人连袖,高唱贺辰词。
友自八方来,提灯层叠将衡围。众人将小小少年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脸上皆洋溢着喜气的笑。
又一次乘风而起,谢玉衡视线越过人群,望向檐下长者。
除了家中长辈和司大人,还有周参云和一位着猛兽补子青袍的陌生男子,皆笑看庭中盛景。
直至临近子时,清河村这片小天地,方消停许多。
齐聚在谢氏书院的广场上,燃起巨大的篝火,共同守岁。
明亮的跳跃的火光照耀在每个人脸上,亦照进心头。
在清河村,在江陵。
女子可拿起针线做绣娘,亦可掏出算盘任账房。
可学医救人,可学厨掌勺,亦可习武做女镖师。
可自己养活自己,可像男人一样缴纳赋税,立女户行走此天地之间。
谢云华脸上两片飞霞,打了个酒嗝。
看那如玉树般的少年郎,心中又觉得有些难过。
她的神明,即将去远方。
感知到谢云华的视线,谢玉衡朝她浅笑一下,又与周参云司远道等人议事。
那青袍官员名唤卢青,谢玉衡觉得他有些眼熟,一时倒不记得在哪见过。
除给她送来楚珩赏赐的年礼,还带来了陛下钦点谢明诚,入京进亲军营深造的消息。
亲军营内个个能文能武,容时便是从里边出来的。
卢青小心打量着谢玉衡脸上的神色,宽慰道:
“侯爷也不必担心,二公子的军衔年后开印便能下来,里面也不会有不长眼的敢欺负二公子。”
谢玉衡只点点头,拾了枚雕花梅球儿入口。把玩着红玉,流苏随她手间动作晃动。
宰相门前七品官,二哥那点拼了命得来的军衔能有多高?估计在上京都不够看的......
越是接近权利的地方,越是会看人下菜碟。
看来楚珩是让她竭尽全力去考,加之先前的信笺内的皇家秘辛。楚珩到底要做什么?
谢玉衡蹙眉,正欲细想,就被谢明诚牵了起来,“快到子时了,小玉衡走,我们去放烟火。”
被谢明诚带到书院的莲轩,水中莲花早就随秋风败了,此时水中漂浮着一盏盏莲花河灯。
谢念还在从箩筐往外拿莲灯,递给甄酉谦等人将其点燃,又放入水中。
甄酉谦在村中耕耘了两个月农田,早就和村里的小孩混了个脸熟。
劳作两个月,除了手的茧子厚了几层。少年的心智,亦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断然决定沉淀三年,再行参加春闱。
看着手拿线香的矜贵小公子,甄酉谦已被折服得五体投地。
他想,做官得最高境界大抵就是如此吧,得万民主动为其庆生辰。
谢家门前,百姓送的各种礼都快堆成小山了,此之谓忧民者,民自忧之。
“甄家哥哥你看啥捏,莲灯都堆成小山啦!”
谢念的声音,让甄酉谦从憧憬中抽回神来。
甄酉谦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