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衡两根手指按着契书草本,推至许律面前,道:“酒楼五五分账,许兄且看如何?”
许律拾起契书,粗粗扫视几眼。提笔在暖砚上沾了墨,将分账改为六四。
“毕竟在江陵地界,还得多多仰望我们的江陵侯。”许律说着,便又将契书又交还给谢玉衡。
见他此般,谢玉衡亦不坚持五五分账,只道:“来年春日便要北上,真要有什么事。山高水远,我亦无可奈何。”
“权当是给我哥交的保护费。我家哥哥惯是个没啥脑子的,到了上京还望江陵侯照拂一二。”
许吟秋嘻嘻笑着,忙不迭地给谢玉衡斟了一杯热茶。
谢云华倒是听出点名堂来,美眸在许律和谢知意身上流转,笑得意味深长。
“许家姐姐客气了,我与许兄本就是多年好友。好友之间照拂本是应该的。”
谢玉衡垂眸看着微微漾着的茶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莫不是......许家主还没打消,想让她做许家女婿的打算?
“家主,家主——”
谢玉衡正琢磨出神,一道带着喜气的声音在屋外响起,越来越近。
谢竹书也顾不得在门口抖落裘衣上的细雪,大跨步直接往内。
直到在谢玉衡面前站定,满脸喜意,却还故作沉稳。
谢竹书卖关子道:“家主,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谢玉衡轻笑一声,反问:“我有两个巴掌,左巴掌和右巴掌,你又要哪个?”
“什么嘛,果然不能让我姐和家主待太久。就这么一小会儿,就被我姐带坏了。”
见谢玉衡不按套路来,谢竹书沮丧地一屁股坐到空置的圆凳上。
“你在嘀咕什么?”
谢云华淡淡的声音,如十八层地狱下的恶鬼,似索谢竹书命来。
谢竹书刚挨着凳子的屁股又站起身,麻溜站到谢云华身后,替她捏肩。
“我说我姐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
“噗嗤——”
室内众人顿时笑作一团,只有谢竹书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谢竹书倒也不恼,男子汉大丈夫,能逗乐家人亦是一种能耐。
只故作委屈状,将适才听来的消息娓娓道来:
原是交州战事大捷的消息,八百里加急路过江陵,在驿站换马时,正巧谢竹书路过。
因是大胜,也不拘于不可告外人。
那小吏便向路人提了一嘴,神武营南下支援的将士不日就可回荆。
坏消息是,今日新出炉的府报上书:东匈奴二台吉正集结军队,似大规模南下。季大将军已带兵赶往并州。
想到八月时被屠武泉城,众人都觉得心中压抑得紧,还有那多愁善感的眼中饱含热泪。
谢玉衡手摩挲着茶盏暖壁,眸色浮浮沉沉,叹息道:“如若北方战事吃紧,想来二哥他们也待不到来年,便又要北上。”
“楚天辰真他娘的是一粒老鼠屎,在哪都待不安生。”
谢秀咬牙,气极直接将紫皮甘蔗一掰两段。
还觉得不解气,又上牙去咬,嚼了几口,啐到地上,狠狠用鞋踩瘪方散了郁气。
谢玉衡起身,走至窗前的黄花梨木长案。
铺开一张竹纸,以镇纸压之,提笔推演起二台吉从哪攻打,何时攻打。
那厢姑娘们也凑在一块儿,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不时指使在场唯二两位男子取物煮茶。
“诶,不过咱们学孟婶婶,亦制棉衣相送?”谢秀方取了吹管,递给许律。
谢云华摇头道:“现下冬日里,棉花正贵着呢。我等便是掏空了各自的家产,亦凑不了多少。”
姑娘们聊得起劲,那厢谢玉衡推演得起劲,偏谢竹书又被支出去拿炭了。
可怜的许大公子拿着吹管,有些茫然无措,还故作镇定,暗自琢磨着这玩意咋用的。
偏也巧,谢玉衡这院子里寻常小厮是少了些。东西器物却常有人打理的,便是这吹管亦擦得透亮。
许律忽忆起,司大人曾言‘入仕为官者,该贴近百姓生活,而非高高在上,华而不实。’
顿感十分之贴切。
还是谢知意使茶则,取了茶叶来。见他还未动作,纤手一指轻声道:
“那头是搁到炉里的,这头是吹的,可明白了?”
许律面上发烫喉咙发紧,只顾着小鸡啄米般点头,根本不敢正眼看谢知意。
余光一直注意着这边的谢云华,憋笑得茶盏都要拿不稳了。
虽她不打算结婚,做一辈子的女夫子,欲为天下女子明志。
但看这两个小的,还怪有意思。一个啥也不懂没开窍,一个半懂不懂。
谢云华美目流转,浅笑嫣然。
不过还是得看着些,家主年龄尚小不通情事,知意家又都是大老爷们。
清河村不讲究盲婚哑嫁,却也莫要弄出私相授受之事。许律是男子无妨,知意为女子总归是吃亏的。
……
不通情事的谢小家主,埋头一阵推演。
虽不知晓两军具体兵力,可若她是二台吉,定会选择年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