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亦有闻!”
现下书籍印刷皆以单页雕刻一板,若是雕刻过程中失误,又或日后保存不慎损坏,需整板重新刻字。
可谓是耗时耗力,且大批书板存放亦是不易。
谢玉衡笑答道:“确有此物,其名为活字印刷。”
谢氏书院学子多了,每次考试都是一件大工程。便把活字印刷弄了出来,空闲时亦可印刷江陵城报,也算是谢氏书院营收之一。
举子们接头接耳议论纷纷,直呼奇也。
但无人提出要观摩一二,毕竟这等东西换在谁家,都是传家宝的存在,你多大的脸还好意思要看看。
“哼,沽名钓誉之辈。若真有此般奇物,何不广而推之?”
一直暗戳戳注意这边的兰攸宁出声讥讽:“如此简单便可印刷,那大梁士子亦不必苦于书籍之昂贵,人人可买得起书,为朝廷贡献更多人才。”
说完,兰攸宁对着北方拱了拱手。
这话,不可谓不恶毒。
往小了说,是谢玉衡小气抠搜,有好东西不愿分享。又或满口大话,人品不佳。
往大了说,便是谢玉衡不愿大梁朝廷有更多可用之材,其心可诛!
举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乏家境贫寒之辈,心中对兰攸宁的话很是认可。
谢竹书气鼓鼓的,双目赤红盯着兰攸宁,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嘎巴作响。
虽他亦觉得此物推广开来,天下可多许多学子。但家主这么做,定有他的道理!家主总归是不会错的!
这个坏老头若为官,定是那等是非好坏不分,颠倒黑白的坏官!
“是啊,我兄长本也是极其聪颖的,但家穷供不起两个读书人。便只有我一人念学,若是书籍价廉,或许......”
一个衣着朴素的举子掩面而泣,似为他的好兄长道不平。
坐在旁边,手里正抓着把紫莹莹的葡萄,直接一整个啃着的许律,闻言嗤笑一声:“兄台这话,倒是有趣得很。”
“成书虽贵,但每家书肆书籍皆可外借供人抄录。且不说你家本就有书,竟是空白的录本亦买不起?再者二人共学一书又有何不可?”
许律上下打量着举子一番,龇牙一笑,露出沾染着紫色葡萄皮的大门牙,道:
“秀才可参加官府岁试,若为上等,每月可领取粮食。况且,还可免八十亩田地的赋税,你哥念不了书,怎也该怪不到书价之上吧。”
“该是兄弟不和,才对啊。”许律摇头,继续啃他的葡萄去了。
朴素衣着的举子身形一僵,不曾想这谢氏书院未及弱冠之年的小娃,一个赛一个嘴毒。
感受着周围人的目光,举子强装镇定下来,苦笑道:“是在下想岔了,家兄不念学想来另有原因。不过这活什么术若是真的,确实功在千秋,利在万民。”
谢玉衡勾起唇角,看着无辜弱小做低头状的举子,这是道德绑架?
笑话,她像是有道德的人吗?虽平日以乐于助人自夸,可她心中很有数,不论池柏,还是孟疏鸿,她所做所为皆不算什么善事。
谢玉衡侧头,小声询问谢明礼,“大哥,玉衡道德高尚否?”
“高,小玉衡是大哥见过道德最高尚之人。”谢明礼笑得温文尔雅,将一小碟剥好的香榧果递到她面前。
“......”大哥对她的滤镜似乎有点重。
谢玉衡默默拿了一个香榧果品尝,香酥可口。
那厢举子们还在议论纷纷,有持谢氏私有之物,可不公之于众的。亦有持降成书价格,利学子进读观点的。
谢玉衡慵懒抬手,将桌上茶盏扫落在地。瓷器清脆的碎裂声打断了众举子议论,皆闻声望来。
谢玉衡却像没事人一样,不急不缓吩咐容时,宴后将茶盏的钱赔给府衙。
随后目光冷冷扫一眼兰攸宁,高声道:“在下只问兰经魁几个问题,若兰经魁可解,本侯便将活字印刷术上交朝廷。”说着,谢玉衡亦是对北方拱拱手。
“士子若家中贫寒,薄田不过数亩,不足以生活所需。无抄书此类可边抄边学的活计,人人皆识字更无代写书信的困惑,又该如何获得束修的银钱?”
“若中秀才者多,朝廷新政未出,岁试粮发还是不发?赋税免还是不免?县、府、院三试的保人是否依旧维持原状,只秀才便可?”
大厅内落针可闻,持公布活字印刷术,降成书价格,利学子进读观点的举子们低垂着头,像个被训话的小孩儿。
其中不少人,未中秀才前,便是闲暇时替书肆抄书获取束修银钱。
可惜时间太过久远,久到他们忘记了,自己最初的模样。
谢玉衡冷笑一声,去年岁末,陈秋来送年礼时,便已将活字印刷术之事呈报楚珩,至今未闻后续。
用得着这老头自恃聪明,在这搅弄是非。
兰攸宁憋得满脸通红,脑中思绪飞速旋转。半天也没想好该如何安置现下的士子,直接牺牲近百年的读书人吗?他好像亦在其中。
见他不吱声,谢玉衡扬唇,乘胜追击,“忆往昔,历朝历代推行新政新法何少了流血之人?
“兰经魁,你比本侯年岁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