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何必在这里与我说这些没着没落的,”青阳县主一转之前慵懒,语气暧昧道:“你也知晓的,我的亲事从来都是祖母做主的。”
言外之意是将先前冷待全都甩到汉王妃身上了。
这番说辞不真也不假,历朝历代世家望族总避不开新老交替,兴兴灭灭……子弟不肖、朝中无人是汉王府迫在眉睫要解决的问题,在青阳县主的婚事上汉王妃自得要斟酌再三。
沈济川能力再出众,根基、品行上总是稍逊一些……而况庶族阶层跻身科第重振门楣的例子层出不穷,伴随春闱落幕,汉王妃不禁将目光转向一些寒族学子身上。好比那个尼山书院山长的关门弟子,叫什么嵩明的,瞧着而今的势头已然入了东宫的眼。
沈济川垂下眼帘,低头浅笑,一时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青阳县主此刻的虚与委蛇无非吃准了他舍不掉汉王府,没错,他是舍不掉!人人只道他沈济川攀附江禄才有今日,谁会看到他背后付出的辛酸血泪!
单论相貌能力,沈济川自认丝毫不逊楚狰,非说劣势,无非出身倚仗,可偏偏在这京城,识人第一眼总是讲究他缺少的这些。出身卑微好似是他最大的错处!从被爹娘过继给那位远房堂伯开始,初进禁军,同僚排挤、上峰唾弃……那时不知道多少个夜晚他在月光下抹去眼泪,然后咬牙撑下去的。
一朝权在手,杀尽负心狗!
在这条路上他已经牺牲了太多:良心,尊严,甚至灵魂。说来讽刺,而今只在旁人畏惧的眼神中,他才可以稍微感到丝丝暖意,
最初只想依靠自身改变命运啊,奈何最终却被命运改变……
冷眸眸光微闪,沈济川再开口:“宫中早有放话:除非楚狰点头,他的亲事谁也勉强不得。县主与其缘木求鱼,倒不如……”
“倒不如什么?”青阳县主冷喝道:“便是没有楚狰,也并非就是你。”
“这话不假,可其他人不能像我一般可以给县主想要的一切。”
青阳县主掀开眼皮,似是嘲讽沈济川的大言不惭:“你知晓我想要什么?”
“至少不会如眼下……收拾一个招惹楚狰的官宦女子还得经由汉王妃身旁嬷嬷传话出去。”
青阳县主微讶,她自认行事隐秘,不想竟会被沈济川知晓此事。
那日依命盯着楚狰的下人回来禀报:亲眼见着楚狰在街市与一女子拉拉扯扯。那女子身份第一瞬就被下人认了出来,先前灯会受过她两鞭的。若是杨家那位大小姐便也罢了,可偏偏是一个不开眼的孤女。
新仇旧恨,灯会就觉着不尽兴的青阳县主登时就起了心思:祖母虽不会准许她肆意行事,可祖母身旁那些个嬷嬷却不是难说话的,只需稍加收买,让嬷嬷放出话去,坏一个孤女名声能有多难?至于所谓的姻亲一说,反正府中那么多没出息的堂兄堂弟,无端得个美娇娘,任谁都是愿意的……
青阳县主厉声质问道:“你让人盯着我?”
“县主误会我了,沈某在禁军当差多年,也是攒下了一些人情关系的。清吏司郎中李家前两日急匆匆为府中刚过及笄的姑娘寻托姻缘,非得指定京城以外的门户,这等标新立异的要求可不常见,稍稍一问就能探听出始末缘由。”沈济川徐徐道:“也是我多事,又多查了一些,最初源头那位姓秦的姑娘只是偶然撞见楚大人,两人私下并无任何来往……”
然而青阳县主并不领情,声色俱厉道:“要你告知我这些?她该是庆幸与楚狰并无瓜葛,不然可就不是有损名节这么简单了!”
沈济川微微皱起了眉头,相较只是刁蛮任性的江箐箐,这位青阳县主的心思可要恶毒许多,只因一个心气不顺,随即便要毁了一个无辜女子的名声清白。
若没了这个县主的身份,此等行径落在沈济川眼中,只会将之堪比花街柳巷里最低等的娼妓……
饶是如此想,面上沈济川仍然得耐着性子:“我无意与县主争辩什么,后头这些话踏出了这里,我只会忘得一干二净,至于我先前对县主所说,皆是肺腑之言,还望县主仔细思量……”
……
秦君宁是被杨凌风硬拉着进来的。
李氏目光闪烁了几下,厅内一侧是娘家的几个侄女,另一边是家里几个孩子,一时她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秦君宁小声嘟囔:“何必搞成这样。”
奈何杨凌风根本听不进去,仍是将她推在了最前面。
李家发生的种种在秦君宁这里早已翻篇,只是杨凌安真是个较真的,竟将事情捅到了李氏面前。她自不会指望李氏会为着自己再开罪了娘家人,何况自她进来后,李大夫人身后的李峮儿已然梨花带雨,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总归得有个交代,这是杨凌安的原话。
其实当日李氏也有察觉出不对,只是秦君宁隐忍不发,她也亦不想徒生波折,即便事后杨凌安将一切查明摊到眼前,李氏第一瞬还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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