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煌言那天是喝多了,走路踉踉跄跄,舌头像绑了根木棍。可他太兴奋,毕竟左一个老排长右一个老排长,是很助酒兴的。
郁煌言摇摇晃晃的走到琚清婉跟前,晃着大酒杯要敬她酒。
琚清婉坐在他隔壁的一桌,喧嚣中她始终文文静静的,酒只沾沾唇,话也只略略应酬。
看到郁煌言红头胀脸的走到跟前,一桌人看都没看,就要和她干大杯放个大雷子。她脸色煞白,惊憷的猛然站起,两手捧着小酒杯不住哆嗦。
还好,看到琚清婉眼睛里的惊恐,郁煌言紧绷的五官顿时雪化成小儿女的温柔,傻傻的:我想请你喝杯酒。从认识,咱从没喝过。
说着郁煌言扬起酒杯。
看热闹的不怕局大,掌声起哄声震得屋顶掉灰喳。在校时,虽然很少有人明打明的说。可一班人对郁煌言傻傻的单相思,几乎无人不知,眼下有好戏要演出,谁不想看?
琚清婉眼眶里边汪起了水光:我对酒精过敏,今天你说喝我就喝。
看到琚清婉的勉强,郁煌言自己将一大杯酒倒进嘴,象没长喉咙节,直接灌到肚里。
你过敏…别喝…唱首歌听听吧。
郁煌言沙哑着嗓子说。看二行的不怕局大,何况偷窥癖人皆有之。聚会的厅堂里,又是一阵掌声和叫好声。
琚清婉很少见的忸怩起来:那…我唱…现在流行的?”
带着醉意,郁煌言毫无顾忌,哈哈大笑:不!不!唱一首二十多年前,一个老电影的插曲。
琚清婉一怔:我们才入学时的吗?
郁煌言点点头。
琚清婉缓缓的低下头,手指在餐桌布上滑动着,好一会,像是拿定了主意:我…忘了。
紧接着是长长的几乎是无声的叹气。
郁煌言骤然眉头打起了结,她忘了…她竟然忘了…木鸡样的,傻傻的目光迷蒙的呆在屋顶,她心里也许从来没有过我。是我自作多情了?
还是班主任喷雾器老姜辣,他不失时机的插了进来:郁煌言我们要祝贺你,全班五十多个同学,只有你和同班的成了夫妻。
目标果然被转移啦,起哄声的一致要求,是郁煌言怎样把女同学勾到手的。
郁煌言讪讪笑着,冲琚清婉歉意的点点头。这时一个不大的声音,锥子样的直钻他的脑子。和琚清婉一个桌的袁不圆:郁煌言当年的对头,向挨边的石海燕说:什么时候啦,还想着琚清婉,对的起他老婆吗?
这是比刀砍斧劈都厉害十分的提醒。
琚清婉他们三人都是上过高中班的。这男生一直嫉妒郁煌言。
接下来的节目,郁煌言的思维像断了片。他记不得同学们是怎样分的手,分手时他和琚清婉打没打招呼。
酒醒以后,郁煌言很是纳闷:见到琚清婉我是怎么啦?怎么想问的,一句都没问!我有什么权利对她发酒疯?人家爱过我吗?她承认过初恋?
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怎么还心心念念?嗐,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尔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这次同学聚会后,郁煌言呆傻了好一阵子。
他努力对妻子好,竭力不去想琚清婉,借此治疗心里的创伤。
他要从自己心底,把琚清婉清理。
琚清婉一条条信息传来,即便是他最揪心的,也只是听听就冷处理。
咳,罗敷有夫,使君有妇!中国人只能按中国人的规矩活着。
郁煌言叹息,一时竟痴呆了。初恋,这就是我今生最珍贵的初恋吗?他想就此告别初恋!埋葬它!千万不要再来折磨自己。
可怜的傻傻的郁煌言,还可怜巴巴的年岁了,能埋葬他遥望多年岁月的烟云嘛?
由于工作变化的原因,郁煌言的家终于搬进了市内。
他办公的处所,常有初中的老同学来访。
有点小权利了嘛,也时常招待招待他们。
其中,他和琚清婉在餐桌上见过面。大家都很平静,终于每人都喝了点酒。然后在红尘中各奔东西。
郁煌言想问她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怕大家笑话,其实是心里发虚,他始终没有敢问。
其实问还有什么意义,人生既不能折返,答案也可能极不如意。
郁煌言感到心如古潭,活的平淡如水。以为,今生也就是个虫豸的命。就这样吧,也就这样吧!
谁知,上天偏偏不放过他。在两三年没有信息后,他又见到了琚清婉!
那天,郁煌言中午酒喝的有点大,直到六点下班还头昏脑涨的,坐错车也就很自然了。
等待下了车,郁煌言才发现下车的地方离自己家还有三四里路,叽里咕噜的骂了自己几声混蛋,努力辨别一下方向,算算该换那班车。
这时,他突然听到有人喊郁煌言,像是梦中又像是天空中飘下来的。
他转转木涨的脖子,四下看看,竟没发现谁。直到自己的后衣角被别人扯了扯,郁煌言才发现琚清婉在他身后站着。
郁煌言傻了。
又是七八年没见,她明显的老了。身材虽还是很苗条,眼神依然勾魂摄魄,但脸色已可见黄褐色的斑纹,声音也明显带有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