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正。
八音长鸣彻天晓,文武肃整迎龙降。
皇宫的承天门五门皆启。
承天大殿外,是五彩斑斓执笏待礼的大小官吏。
由于揭罪书一案肃清的污吏委实有点多。
几月内能提拔上来的贤才属实有限。
以致目前京中够身份来上朝拜贺新帝即位的朝官并不算拥挤。
《来宁之曲》悠悠扬扬奏了半晌,身穿衮服的南宫桀于是在司礼官的主持下诵祝文,奠酒敬晓天、地,祈福社稷。
换服、加冕、受印……
南宫桀一身金黄龙袍站在承天殿的殿台上大展双臂,得意洋洋地仰首沐光,嘴角堪比朔月弯翘。
敦实彪壮如一座金光闪闪的奇崌的大山,又如一条蓄力待腾的黄金大蟒,巍峨中透着一股言语难喻的儿戏感。
朝臣们看着他,心中哀戚。
若非国君一位搁置,国政诸务紊乱,加之皇后拿出了皇上盖印的传位诏书,这个血统不纯的新帝他们是不想拜的。
这个时候,他们急愿天上能劈下一道雷,将此名不副实的一国之主收归西去,他们就是辅佐一个孩子都会比当下舒畅。
然而这长风卷云徐徐滚的晴天,哪里来的雷?
殿下几百朝官次第发出无能为力的短叹声。
敲弯膝盖骨,他们不情不愿地伏身拜贺。
南宫桀此刻站的高,看的远,浑然不知脚下的朝臣反应出何种神色。
他睥睨的目光只看见了他们臣服于自己手掌之下,三拜九叩,呼喊“吾皇万岁”。
他桀桀豪笑,腰杆一再挺直,感觉今日呼吸到的空气似乎更新鲜,更高级。
南宫桀双手缓缓再抬高,施施然飘出句“众卿平身”。
南宫桀移步往崇昭殿内坐上九龙衔珠黄金椅,再受朝拜,接获朝臣们递呈上来的祝贺的奏折,改元,颁旨昭告万民,大赦天下。
礼成之后,他即正式拥有了行使无上皇权的能力。
南宫桀坐在龙椅之上,双手摩挲着御座扶手上的龙头,喜笑颜开。
施行了他称帝后的第一个重要的决策——赦罪臣,摆宴与众臣同贺此隆重一刻。
南宫桀朝待命在侧的苏涉一抬指,命令道:“今逢上元佳节,朕即位,始岁大吉,乃普天共庆盛世之征兆也。
为表君臣一心,朕决定与众爱卿同聚一堂,共赏清歌妙舞。去准备。”
说话间,他鼻孔微抬,厚唇半勾起一丝谑笑的弧,幽瞳流溢邪恶的阴狠光泽。
浑身发散出一股股怨气终于畅通了的桀骜神气。
苏涉瞟着他,炯炯虎目不停地闪烁。
心说,终于是到这一天了!
他握了握刀柄,埋着脑袋应诺。
转身去安排。
一个时辰后。
议政殿外雅乐升腾。
南宫桀放下手里的朝臣们恭贺他的折表,曲指抚摩着嘴唇,笑得淫邪。
走下御座,他一步当先出了殿,边道:“众卿入座吧,且看朕给你们安排了怎样有趣的戏目。”
喜吊眉梢地迈开大步,走到议政殿前的黄花梨祥云金龙御座前,撩袍坐下,左右宫人替他整理好袍边。
御座前摆放着一张黑漆回纹描金翘头食案,食案上摆满了鲜果糕点,佳酿清茶;座后站着七七八八个执掌扇及掌华盖的内侍、宫婢。
端足了一个至尊王者的派势。
此般派头即是苏涉一个时辰前领了南宫桀的命,派宫人们在这一个时辰内火速布置妥当的。
然而,相比于殿台下方的景象,花费在南宫桀身上的这点心思、阵仗根本不值一提。
满场文武拥着挤着,伸长脖子,目光越过南宫桀的御座,往他目光投去的地方观看。
当视线落到殿台下方宽阔的白玉石铺就的广场时,朝臣们一个个的不由都瞪大了眼睛。
但见那广场之上,雅致的食案、精致的矮杌鳞次栉比,每座前均准备有茶果点心,玉盏金樽……
佳馔品级,使用食器均按宫宴之标准,排场却比寻常宫宴盛大好几倍!
又见下头广场中央还设了一方长、宽三丈余的乐台,乐台四角各嵌合了一根丈半高的立柱,中间则还有一根高些许的更粗的柱子。
整方乐台四周以两层薄如蝉翼的轻帐虚拢。
随着乐音的轻吟婉奏,身姿婀娜的舞姬袅娜上台,在曼曼纱帘间飘然起舞。
微风拂动轻软的幔子,便将那些舞姬的楚楚曼妙的身姿映衬得婆娑陆离,美轮美奂。
奢华中不禁透出一股子淫靡之感。
众人见状,心绪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这……合制吗?”百官中有人低声私语,问身旁的同僚。
“议政殿前赏歌舞,合哪朝的制?简直胡闹!”
几个头铁的直臣忍不下去了,走到南宫桀面前一叩首,即道:“启禀皇上,臣以为在崇昭殿前观赏歌舞不合规制,还请皇上命人将此乐台拆离。”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南宫桀兴致正高,见要拆台的几个又是平时不怕死的茅坑石,他脸色突然有些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