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窗半罅,还是那方质朴竹榻,还是那陈列规整的铁皮密柜。
司臾卸令,沉香楼易主,而今有资格过目诸般秘事的人只能是沉香楼的新楼主——宗寥。
席竹榻雅跪,宗寥小呷一口茶,神色平平地道:“那日在此,我们仨谈到了花家、谈到了无相阁、纭舒妃与达纳王之事、以及北燕现状与我云安侯府之现状。
受张世荃启示,那日送别你后,我又返来找小舅舅,意在向他求买关于张丞相家的消息,临走时,他突然追上我,送了我一枚玉佩,还亲自为我带上,因为此举,我家那北燕的傻小子至今以为我是个感情泛滥之人。”
宗寥轻笑,自颈项里摸索出一物展示南宫述眼前,“喏,就是这个。”
“你小舅舅的贴身之物。见过两眼。”南宫述淡淡说。
宗寥微颔,又道:“我当时瞧见这枚青铜嵌菡萏纹红玉还嘲讽了他一气。
没成想,前些日我拿着这信物来沉香楼讨消息时,那接见我的俊生拍了拍袖刷一下跪地给我行了个大礼,吓得我当即就退开三步,差点也给他跪了!”
说到此处,看得出宗寥面容上余有惊愕之色。
无相阁的大礼南宫述有幸见过一两回,那一拍二跪三叩首,再用额头贴手背的,别说宗寥这样神经活脱的了,就他突然受如此待遇也能惊退三步。
幻想宗寥“哎呦妈呀”叫唤的情景,南宫述不禁想笑。
“谁能想到,因为这玉,我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当上了沉香楼的老板,接掌了无相阁的事务!时移势易呐!难怪无相阁会衰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啊……不小心冒犯先人了,罪过,罪过……唉,十三……”
“嗯。”
“你说小舅舅他是不是眼神有问题?他从哪里看出来我能掌管这么大……”
宗寥张开双臂比划,“能揽尽天下大小事的无相阁的?谁人不知我这个云安世子就是个朝不保夕,整日混吃等死的浪荡子,能是执掌一方的料吗?”
南宫述道:“莫要妄自菲薄。我信你可以做好。”
虽这样说,南宫述也是很怀疑,宗寥如今已是烤炉里的鸭子,自身都难保,即便有那个能力,又有几分精力来管理沉香楼?
不过以他对司臾的了解,猜想他做出此种决定或已是早有打算,极有可能是在宗寥前往边关前就在计划了。
而其中原因无非有二:
一来,他预备在春猎期间行刺皇上,并且做好了身死的准备,因此才会想着将沉香楼及无相阁的事务找个托处。
无相阁是花家的传承,自然是只能交到花家人手里,而宗寥又是花家现今唯一的小辈,这个责任自然就落到了她头上。
后来虽有了皇后这个盟党让他那个赴死的计划改变了轨迹,但也改变不了宗寥已经是无相阁接任人的事实。
二则,眼下世道污浊,和谐安泰的外表下早已被蛆虫嚅噬蛀空,就将腐烂,无相阁本已是夹缝生存,苟延残喘,在此风浪下该要如何兼顾家国安危?
司臾此举必然是在放手一搏,他想给把掌握天下情报的权利交给宗寥,让她可以借助无相阁最后的一丝力量救自己出水火,挽宗家于危难,稳北疆之安定。
若有可能,他或也是希望宗寥这股新鲜血液的流入,可以为奄奄一息的无相阁拼出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会。
南宫述了解司臾,以至于每次他都可以从与司臾相关的细枝末节中推断出他的想法和行动,例如他与皇后合作那次。
然而他没想到的因素还有一个——司臾半生都是在为花家的血海深仇而活,半生都沉浮家破人亡的泪海里,他想结束这一切,想将所有的仇恨和苦难结束在他这一代,在他身上,在他手上。
闻南宫述一言,宗寥欣慰,却也深感压力沉重。
她神态郁郁地道:“你有所不知,我当了这个楼主之后,每次来沉香楼我这脚这腰都是酸的。”
“脚酸、腰酸?”南宫述端量着对面一张婉媚俊丽的容颜,那一双含媚狐眼一掀一阖间似有万种风情,魅惑不已。
端盏抿茶,润润发干的喉咙,南宫述问:“为何?”
宗寥推开身前杯盏,趴在小几上凑近南宫述耳侧,神兮兮望了望门外,小声道:
“你别看他们在我面前恭恭敬敬,礼数周全,我这个楼主装得也像模像样的,其实呀,私下里我态度比他们还恭敬!还有礼!”
“怎么,他们不服你管?”南宫述问,语气立时有些凌厉,那意味,若宗寥真受欺负了,他必要亲手去收拾外面那群俊俏的侍生。
宗寥道:“不是不是,他们都是谦恭知礼又有本事的好人,正因如此,我每次一有事要找他们,不免就得哥哥长,弟弟短的笑脸相对,点头哈腰的次数比他们还多。”
“咳……”南宫述轻声呛了一口,很不理解,宗寥赶紧抬手帮他拍拍背。
“无妨。”南宫述道,“你是他们的主子,为何要放低姿态对他们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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