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疏勒河静静流淌,幽黑的河面倒映着一轮银月,从对岸乍起一阵疾风,吹皱了河面,吹散了月影,吹动了舒婵的心。她盯着水面下漂摇的水草,悲哀的意识到自己连水草都不如。
水草虽然长在淤泥中,至少水草还有根,而她是无根的浮萍。随波逐流,命不由己。如今在澹月轩的正厅,他们在商议应对朝廷之策,也在决定对她的处置。
那装着七息绝命丹的如意络是舒婵的噩梦,也是她的劫难。她曾以为只要她不说,天家自然也不会往外说,这事就算是了了。可柴帅和军师猜到天家让她替嫁的目的不单纯,她再知情不报,哪怕最后她和柴峻修成正果,她也会良心不安。遑论洛阳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家,积弊沉疴,残暴不仁,江山社稷在他们掌控之下,才是民众之不幸。
她一介弱质女流,父母被当权者残害致死,她没能耐为他们报仇雪恨,可若假以时日柴家军挥师中土,把天家赶下王座,让温贵妃母女也体会到丧家之犬的境遇,那她的仇也算得报了。于是她将实情和盘托出,悬在心口的巨石终于落下了,她没敢看柴峻,想必他对她一定很是失望。
“你们知道蜀州吗?”舒婵问身边的彩墨和知雨,两个小婢女点点头,舒婵继续道,“是我的家乡,不过从我记事起就已跟随父母离开蜀州了,只听父母经常说起蜀州,那里山清水秀,气候宜人,不如我们就回蜀州吧?我手头还有些银钱,到了蜀州,咱们置座小宅院,再盘一间临界的门面开药铺,养活咱们仨应是不成问题。”
彩墨和知雨对望了一眼,她们察觉到小娘子的情绪有些低落,想是主帅到来后对小娘子说了什么。无非就是他们柴家门槛高,小娘子身份卑微进不去呗!
“娘子去哪儿,婢子就去哪儿。天大地大,总有咱们的容身之地。”彩墨坚定的说道。
“对!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咱们有手有脚,怕什么?婢子就不信了,没有男人,天下女人就都不能活了?去他的门第!去他的身份!咱不稀罕!”知雨昂首叉腰,忿忿道。
舒婵展颜,扬眉吐气,道了声“好”,正欲同两个小婢女商量回蜀州的细项,只听得树丛后一个声音传来:“连我都不稀罕了吗?”
柴峻从树丛后的暗影里踱步而出,月光照着他清俊的脸庞,眸中盛满忧伤。他定定的望着舒婵,道:“我之前同你说的话,你是听了就忘了,还是不信我,根本没往心里去?”
正厅议事结束,柴峻大步流星的回后院找舒婵,结果室内空空,连两个小婢女也不知踪影,他心里一阵紧张,找到周毓一问,方知舒婵带着两个小婢女从角门出往河边去了。他松了口气,回屋拿了她的披风,去河边找她,怎料却听见了她们主仆三人的对话。
回蜀州,开药铺?再次抛下他一走了之?柴峻的心闷闷的痛,新旧委屈交织沉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舒婵低声吩咐彩墨和知雨先回去,而后慢慢朝柴峻走去,身后拖着条长长的飘忽的影子。她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站住,嘴角噙着笑,道:“你说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呢。这段时日,若非有你陪着我,我怕是撑不过去。药的事,瞒你至今,确是我不对。我想着,毕竟我是抱着毒害柴帅的目的来替嫁的,柴帅大人大量,能留我活命就不错了。我们先把你母亲的病养好再说吧?兴许是眼下时机不对,而我也要守孝,我在蜀州等你可好?”
按照大梁的习俗,父母丧,子女可守孝三年,期间除不得婚嫁外,百日过后譬如穿彩、食荤、行房皆允亦可守孝一年,期间需严格斋戒,服素,日日焚香抄经,禁止走亲访友。让柴峻苦等她三年,舒婵想都不敢想,故而一直按照守一年的规矩服丧。
“哪儿都别想去,就在这安心守孝,三年我也等得!”柴峻心里有火,语气显得有些重。她人是被他追到手了,可潜在的威胁并未解除。他没告诉她,那温衙内回去后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他深知温在恒的深沉、狠辣和坚毅,败走西北后,温在恒并未死心,若知婵儿去了蜀州,还不千里走单骑奔去相见?还有那神出鬼没的李光魏,劫了婵儿一回,莫名其妙的又放了她,保不准会劫第二回。
舒婵见他孩子脾气又上来了,上前挽住他的手臂,轻轻摇晃,眼波盈盈的仰望着他,道:“我有些冷了。”
闻言,柴峻凝重的面色立时缓和下来,抖开臂弯里的披风帮她系上,双手很自然的抱住她,当娇柔的身躯盈满整个怀抱,他的满腔火气如揭开锅盖的热气般眨眼就发散没了,唯有心尖还有一丝丝的刺痛,想必再抱一会儿,也都好了。
“你想错了,父亲并未怪罪于你。相反,他说你深明大义,于我们柴家有大恩,叫我好好待你。”柴峻摸着舒婵顺滑的头发,自责道,“起初你频频惹怒我,躲避我,再三的拒绝我,我应该早想到的,怪只怪我这头脑从一开始就犯浑。那次把你一个人扔在华山过夜,要是真有个什么闪失,我上哪儿再找一个像你这么勾我心摄我魂的媳妇去?”
舒婵莞尔,下巴抵在他胸前,嗔道:“花言巧语。”
柴峻低头,在她额上印上一吻,郑重其事道:“乖乖听话,就留在这,其他的事无需管,只管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