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一般的夕阳,慢慢被暗沉的阴云覆盖吞噬。
风势渐大,吹得人眼睛生疼。
钟离珏清瘦的脸庞苍白如纸,目光紧紧盯着段寒衣。
他哑声问道:“可以用我的血与夜儿相换吗?”
段寒衣的眼瞳像清透淡漠的琉璃,映着天边阴沉邪红的夕阳。
他不解地问道:
“就算你明知与他换血你会死,也要这么做吗?”
钟离珏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灰暗的眼眸里浮起几分隐约的期待。
“只要可以让夜儿解蛊。”
几个月前,段寒衣救起钟离珏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想要活下来,现在又可以毅然决然放弃自己的生命。
归根结底,皆是因为楼非夜。
段寒衣的话粉碎了他那丝希冀。
“换血的人选,最好是年轻健康之人,你并不合适。”
钟离珏无力地闭上眼,沙哑的嗓音压抑发颤。
“所以只能……另找他人了?”
“对。”
要用一个无辜人的性命来给楼非夜解蛊……
钟离珏脸色苍白,被乌云吞没的夕阳压抑暗红,幽幽打落进他的眼眸中。
半晌后,他低声道:
“……我会去找合适的人,等夜儿醒过来,你就替他换血。还有……这件事千万不可告诉他。”
钟离珏尽管从不曾想过要牵连甚至去害一个不相干的人,但这一切底线在楼非夜面前,都变得不重要。
段寒衣看到他的神色从痛苦愧疚,再转为坚定执着,也不过短短一瞬。
“好,我答应你。”段寒衣说,“但你徒弟此时受伤虚弱,也需要过些日子才能换血,否则风险太大。”
钟离珏面露焦急:“可夜儿现在被蛊虫控制,他一旦清醒就倍受煎熬……真的不能早点换血吗?”
“换血之术本就凶险,操之过急的话,倒时他也性命堪忧。这段时期我会施针压制住他体内躁动的蛊虫,尽量让他不那么难受。”
段寒衣也知道时间紧迫,因为离开下蛊者越久,情人蛊发作就越严重,只怕到最后连心智也会受影响。
“爱”使其疯魔,丧失理智。
司予居然会给楼非夜下这种蛊毒,也挺疯魔的。
暮色降临,风雨欲来的天空浓云翻涌。
零星的雨滴打落在小九脸上,他蹲在墙角的花木下,神色紧张不安,片刻后悄悄起身离开。
屋内没有点灯,比外面还要昏暗。
楼非夜半靠在床头,微微低着头,眸色幽深沉寂,披散的长发垂落在苍白的脸侧,覆盖上一层阴翳。
紧锁的眉头显示出他隐约的烦躁不安,因为刚才段寒衣给他针灸过,体内蛊虫的躁动有所减弱,楼非夜没像之前那样身心难受。
只是脑子里总控制不住想司予,眼前也偶尔闪过他的模样,耳朵里隐约听见他的声音。
尤其是在这种独处的环境里,更为明显。
楼非夜忍不住伸出手,指尖扣住肩膀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剧烈传开,折磨他心智的幻听幻觉终于减弱消失了。
他脸色因痛楚而更苍白几分,伤口的鲜血渗透布料,染红了指尖,眉宇里的却流露出一丝病态的解脱之色。
“师弟……师弟!”房门被推开,小九惶惶然跑进屋里。
他扑到床边,小小的身躯随着喘息微微发抖。
楼非夜悄然收回手,擦掉指尖的血迹,轻轻摸了摸小九的脸庞,昏暗里看不清楚他的神色,手掌触摸到一片湿润。
温热冰凉交替。
“你回来这么快,倒是令我意外。”楼非夜没有道破他滚下的眼泪,慢慢擦干小九湿润的脸,浅笑着低声说道。
“……我刚才听见师父和段哥哥在说话。”小九咬咬唇,小声说,“但师父他也说了,不准让你知道……”
先前钟离珏在房间里待了好一会才离开,他以为楼非夜睡熟了。
可楼非夜并未睡过去。
因为感觉到师父应该有事隐瞒他。
否则师父为什么不让段寒衣把解蛊的方法说出来?
楼非夜不太放心,就让留在房间里的小九去帮探听探听。
他原本是想让小九去找萧容与问问,或许他会知道什么消息,却没想到小九一出去就听见了师父和段寒衣说话。
小九显然心神不宁,他忍不住爬上床榻,紧紧靠着楼非夜,声音逐渐哽咽。
“师弟,你和师父都不要死好不好……我、我害怕……”
他语无伦次,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楼非夜闻言,心中不由得一沉。
……
夜渐深,大雨倾盆,愤怒的冲刷而下。
房间里阴冷压抑,窗户大开,呼呼的风雨灌了进来。
灯烛被狂风吹得忽明忽暗,光影凌乱摇曳。
闪电划破天空,雪白的光芒骤然把屋子里的景象照亮。
一袭白衣的司予仿佛一抹幽灵,狂风吹得他披散的长发纷乱飞扬,苍白的面容隐带疯狂,他冰冷细瘦的手扼住凌清弦脖颈,将他压在床榻前。
他另一只手扣住凌清弦的手腕,吸走了他一大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