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沉沉,屋内没有点灯,只有一抹凄清的月光洒入。
远处传来鞭炮声,今晚是除夕之夜。
钟离珏昏迷未醒,别庄中亦愁云笼罩,谁也没有心情迎接新年。
昏暗的屋子里,楼非夜坐在床前的脚踏上,静默如一尊毫无声息的雕像。
……
【你之前打赌输了,说答应我一件事,还算话吧?】
夕阳中,霞光漫天,油纸伞下的司予面容清雅如画,眸光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我要跟着你,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撵我走。】
【好,我保证,要不我们拉钩?】
楼非夜拉起司予的手,勾住他的小指,轻轻晃了晃。
【这个是我对你做出的承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反悔。】
【阿夜……你不是答应过我……无论何时都不会抛下我吗?别走……求求你……】
司予苍白凄惶的面容,仿佛又在眼前晃动。
他就像一株有毒的藤蔓,扎根在楼非夜心中,紧紧地缠绕包裹,缠得太紧毒入脏腑,无药可解。
狠心斩草除根,便会撕扯出一片血淋淋的伤痕。
楼非夜想起前世看过的一部英剧里的一句话:
——我对爱情的体验是,你一想到某个人可以修补你破碎的心就兴奋起来,但意识到他们不能的时候又变得失望。
月光照着楼非夜苍白的侧脸,他微垂的眼眸幽沉黯淡。
他知道他修补不了司予破碎的心。
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个灵魂残破之人。
前世的他,父母是家族联姻而在一起,彼此毫无感情。
母亲身体病弱,生下他没多久便去世了。
父亲是个情场浪子,身边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他的私生子太多,或许根本不记得自己都有哪些孩子。
父亲没精力管他,他从小就被接到祖父身边生活。在祖父眼里,他先是将来要接掌家族公司的工具,而后才是楼家的子孙。
在这种不知生而为何意义的人生中,他度过了二十余年。
因此当楼非夜出车祸时,他并没有多少怨恨和不甘。
可没想到他再次睁眼,却又以一个婴孩的身份降生在了另一个世界里。
这个世界的父亲在母亲孕期时,便出轨了别的女人。
爱情大抵便是如此,开出过甜美的花,也迅速凋零在背叛的污泥里。
这是两世为人,两对父母教给楼非夜对爱情的认知。
后来他母亲孟兰扔下一纸休书,带着襁褓中的他离开侯府。
孟兰独身一人抚养他,为了能尽快有个安定的生活,她当了一名镖师,带着年幼的他,走南闯北地四处走镖。
渐渐的,镖行都知道有一名女镖师,每次押镖都背着几个月大的孩子。
等楼非夜长大几岁了,孟兰不舍得他再跟随自己到处跑吃苦,有送镖任务时,便把他寄养在别人家里。
这样的生活一直到他八九岁,孟兰攒够积蓄定下居所,他们母子才终于有了固定的家。
只是母亲依旧要外出送镖,楼非夜便独自在家里等她回来。
十二岁那年,母亲不在家,有仇人寻上门。
他们想抓住他,用来胁迫母亲,楼非夜设法脱身,冒着风雪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后倒在了雪地里。
在意识湮灭的刹那,楼非夜心里充满了不甘和不舍。
这一世,纵然与母亲颠沛流离过,也聚少离多,但他并无任何不满,反而很珍惜眼前的生活。
幸运的是,他没有死。
后来楼非夜拜了救他一命的钟离珏为师。
在苍岚岛生活的六年,师父教他练武读书,教他为人之道。
他年幼时风餐露宿,吃住不定,身体落下了些病根隐疾,母亲没什么时间为他细细调养,是师父寻医问诊,研究着各种膳食,慢慢将他的身体调理回来的。
他虽是师父,却更似兄长父亲。
楼非夜此一生,有两人是他不能触碰的底线。
母亲和师父。
他骨子里其实也是凉薄的,司予要求的温暖,他或许也给不了。
因为他不可能会为了爱情,而舍弃一切。
爱情给他上的最初课程,尽是背叛与靡乱,和无穷无尽的索取。
跟美好似乎毫不相干。
两个不懂爱的人,如何在幽寒贫瘠的沙漠里,孕育出美好的花朵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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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珏此次受伤,更难压制体内的毒,楼非夜便决定提早去药王谷,想办法请鬼手邪医来为师父医治。
玉腰奴心知拦不住他,只好同意他去。
楼非夜让他留在别庄,帮忙照看师父。
翌日大年初一,他启程离开的时候,钟离珏仍旧昏迷未醒。
一个多月后,风尘仆仆的楼非夜终于抵达药王谷。
春寒料峭,气温还是很寒冷。
天色阴沉,飘落着蒙蒙细雨,将山间景色晕染得如雾似画。
连绵险峻群山之中,似乎被天神巨斧劈下一道深邃狭长的裂缝,山岚间终年雾霭笼罩,其内便是药王谷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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