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非夜陪着楼老太太用了晚膳,才回红枫院。
刚回到红枫院,就有小厮来通报:
“世子爷,侯爷叫您过去一趟。”
侯府主寝楼在夜色之下,一片寂静漆黑。
唯有一楼右手边的房中,亮出暖黄色的烛光。
紫袍玉冠的平宣侯端坐书案后,俊美的容颜与楼非夜有几分相似,但容貌气质要更成熟许多,他双鬓霜白,眉心的褶皱显得整个人威严冷肃。
书房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
楼非夜走近一看,认出那是自己的母亲——孟兰。
画中呈现出一方花园亭台,蓝衣白衫的美貌女子侧卧长椅上,怀抱紫弦琵琶浅拨漫挑,绝色容颜上,是飒爽英气的随意挥洒。
跟楼非夜记忆中的母亲相比,画上的母亲要年轻些,梳着未出阁的发髻,还是个二八少女。
但那眉眼神态里的明艳与恣意,倒是从未变过。
楼清焰顺着儿子目光,往那画上扫去一眼,沉眉冷哼。
“你之前遇到刺杀,你娘竟都不闻不问?她又跑去哪里了?”
“我娘她去了哪里,这我还真不知道。几个月前,苍岚岛出事时,我在苍岚岛与她见过一次面后,她就走了。”楼非夜耸肩,“况且我也不打算让她知道这事儿,免得她担心。”
楼清焰越听越生气,脸色沉冷不虞。
“她一个女子,成天到处跑成何体统?你就放心她自己在外面四处游历?虽说你娘身怀武功,可江湖上鱼龙混杂,她总有一天会吃亏。”
楼非夜挑眉笑出声:“父亲大人,您还真觉得我娘是个会吃亏的人?”
楼清焰一默,他好歹与孟兰相识多年,又曾浓情蜜意在一起过,自然知道她是个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性子。
她最是擅长善待自己,握住了自由,离开侯府后一去不回,极尽逍遥。
“再说了,我娘她也并非是一个人,还有她的夫君相伴左右呢。”
楼清焰一愣,继而怒道:“你说什么?!她竟敢在外面、在外面与别的男人厮混?!她是忘了自己侯府夫人的身份吗?!”
楼非夜讶异,继而一脸新奇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他憋不住笑了:“哈哈哈……我的父亲大人,您到现在还以为,我娘她离开你十多年来,还为你守身如玉?她这些年在江湖上,不知道有多少英雄豪杰追求,只是她一个都没有看上罢了。”
“不过在这些追求者中,有一位始终锲而不舍,痴恋我娘近十载,最终打动了我娘,成功抱得美人归,他们于两年前成婚,婚后便相携远游去了。”
楼清焰一张冷峻的脸气得铁青。
他愤声怒喝:“你娘仍旧与我有夫妻之名,她如此放浪行事,不守妇道!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简直是岂有此理!看来你在她的教养下长大,也完全不懂伦理纲常了!”
楼非夜见父亲怒不可遏,便稍微收敛了几分。
“据我娘说,当初她离开侯府之时,早已给您留下休书,证明你们从此再无夫妻关系了吧?”楼非夜忍着笑,“爹,如今木已成舟,你们再无可能,孩儿劝你还是承认了那封休书吧,否则你可就是戴绿帽子了,传出去也不好听是吧?”
楼清焰猛拍桌子,脸色冰冷铁青。
“自古只有夫休妻,哪有妻休夫的?!你娘行事放肆无忌,毫无规章,你反倒颇为她骄傲!”
楼非夜悠悠在椅子上坐着,修长的双腿往前伸了伸,双手枕在后脑勺上。
他笑道:“我觉得娘做得很好啊。爹,当年你和娘怎么决裂的,还需要孩儿提醒吗?要不是你自己把持不住下半身,在娘怀孕的时候出了轨,与自己的义妹滚到床上,我娘他也不至于留下一封休书带我出走侯府。”
楼清焰越发气怒,桌子拍得呯呯响。
“闭嘴!有你这么跟为父说话的吗?”
楼非夜耸肩,微笑道:“孩儿只不过说出事实罢了。娘她眼里容不得沙子,在爱情方面更是追求忠贞,你还指望她会与另外一个女人共享丈夫?她说过,男人不自爱,就像烂白菜,她当然弃如敝履。”
楼清焰:“……”
平宣侯爷只被儿子几番话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过了半响,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平宣侯爷,几乎是口不择言了。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她却为此大题小做,当年直接带着你一走了之,把侯府的颜面置于何地?!”
楼非夜无语,如果眼前这个要不是他父亲的话,他真想直接甩个白眼过去。
“父亲大人您在这儿三妻四妾地娶,又凭什么要求我娘她为你守身如玉呢?您不觉得这话说起来,很是可笑?”
楼非夜悠悠道:“如今父亲您有美妾在侧,我娘她也已另结良缘,你们注定情缘浅薄。您也别再想着她会回侯府了,就这么各自安好,岂不也是另一种圆满?”
楼清焰颓然沉默。
他十几年来对孟兰爱恨难消,甚至总以为,她只是负气离开了,等气消后自会选择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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