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体内药力尚未完全褪去,瞧着病恹恹的没什么生气的样子。
这还是祁覃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近距离地打量她的眉眼。
以前因着同父异母的身份,母亲受宠,而祁桑的母亲又因此大受刺激发疯发狂,祁覃每每同她见面总觉得别扭。
总觉得自己好像抢了什么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笑的是,他其实自小就不是个富有同情心或多明事理的君子。
就这仅剩的一点良心,全搁祁桑身上了。
祁桑是自小不喜欢他的,在将军府见了也不搭理。
祁覃那时不止在将军府受宠,在整个祁氏都是个万人宠的存在。
他生得漂亮,肤色雪白,凤眼弧度好看,嘴又甜,总能哄得所有人都围着他转。
那时他是完全有资本趁父亲与祁旻不在家时欺负她的。
只是欺负她的这个意识好像从未在他脑海中出现过。
祁覃嘴上虽叫她姐姐,但心底里也没怎么正经将她当做姐姐。
祁桑在将军府的日子只有在祁旻回来后才会好一些,一旦祁旻上了战场,她就经常被那个疯子娘亲赶出家门,又或者是被她掐脖子追着打。
甚至连祁覃都有一次不留神险些被掐死。
林氏当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哭着说要同将军说,要将军休了那疯婆子。
但给祁覃阻止了。
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清。
再后来,连祁覃也经常跟着祁旻上战场,而祁桑那时已经跟着范老先生去了京外,成为了范老先生唯一的关门学生。
那之后祁覃就不怎么见到祁桑了。
有时候边疆战事不断,两三年都不回家一趟。
再后来,他无意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非将军府嫡出的孩子没有叫祁覃伤心,但成为母亲同薛尚书之间苟合的证据这件事,叫祁覃异常愤怒。
但再多的愤怒,都无法改变他非祁氏血脉的事实。
冷静下来后,祁覃又忽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至于为什么不错,他依旧说不清。
只是在‘这样也不错’这几个字浮现出脑海时,一道浮现出的,还有祁桑的模样。
祁桑同他在骨子里是一类人。
表面都天真烂漫,叫人心生欢喜,但灵魂的潮湿处,都阴暗地生长着一株有毒的藤蔓。
也亏得她那祁旻兄长,总是将她当做一个单纯善良可爱无辜的小白兔护在身后。
林氏做好了晚膳,在外头敲门。
祁覃应了声,挑眉看向祁桑:“是起床一道吃呢,还是等我将饭菜送过来?”
又没断手断脚,怎么就不起床吃呢?
祁桑撑着尚发软的手脚起身,冷笑一声:“你怎么就不干脆多下一点药,药死我算了呢?”
“一点迷魂散罢了,吃不死你的,别撒娇。”
祁桑继续冷笑:“说得轻巧,合着吃药的不是你,死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祁覃瞧她在气头上,就只是闷笑,也不同她犟嘴了。
生气的样子还怪好看。
他伸手想捏一捏她的下巴,被祁桑皱眉躲开。
啧。
脾气真的很不好。
……
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三天了。
总督府上空像是积压着一层又一层遮天蔽日的黑云,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那日整个京城大乱,逃出城外的豪绅平民数不胜数,骑马的、坐马车的到处都是,人人都只顾逃命,自然难寻到祁桑的踪迹。
祁旻回来了,她不会逃跑的,自然是被人掳走了。
而同她一道消失的,还有早该下手被他除掉的祁覃母子。
天下未定,大大小小的叛乱尚在剿灭中。
若此时大张旗鼓地张贴皇榜寻人,一旦被敌方先行寻到了人,带给祁桑的许就是灭顶之灾。
便是在这样的状况下,祁旻百忙之中依旧派出了祁家军中最可靠的一部分人,四散出城去寻找祁桑的下落。
谢龛将将军府的所有人都抓进了厂狱内。
包括被祁覃丢弃的一众姬妾。
重刑之下,竟是没有半点收获。
祁覃在同这些女子在一处时,只调情发泄,逗弄小猫小狗似的玩一遍后就睡了,几乎不聊任何他私人的事情。
谢龛越听面色越阴郁。
祁覃重欲,祁桑落到他手中的下场可想而知。
“传令下去,调动京中所有三厂暗卫,整个大雍朝繁华的、偏僻的,任何角落都不准放过,先行寻到祁桑踪迹的人,可任意向本督索取金银财物,屋舍良田,甚至是封官进爵!”
此话一出,一直提着一口气的徐西怀阖眸,深感绝望。
明知无用,却依旧忍不住道:“总督,京中所有暗卫一旦全数调动,就等于是将肚皮翻过来任由新帝宰割了,将来……”
谢龛蓦然转身,一手提着他衣领直接将人拎到了眼前,目光冷厉如刀:“本督要寻到祁桑!不计一切后果!听懂了吗?!”
徐西怀这辈子都不想再这么近距离地同谢龛的眼睛对视了。
怕是要做上一年两年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