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许久,再次站在自家门外,竟一时生了几分怯懦之心。
怕推开了这两扇门,入眼处满目荒凉,或许枯叶遍地,也或许会撞见蛇虫鼠蚁四散而逃。
这是她精心打理了许久的府邸。
本以为在将来的某一日,她会陪着哥哥嫂嫂,牵着他们的几个孩子在这里热热闹闹地玩闹的……
思绪纷飞,踌躇许久,还是鼓足勇气慢慢推开了朱红的梨花木大门。
院子里干干净净。
台阶下,几盆绣球状的绿牡丹沾了几滴朝露,正开得娇艳动人。
空气里弥漫着浅淡花香。
前厅新换了几把黄花梨木的桌椅,油润透亮的白玉茶具,以及墙上垂挂而下的几幅先师范老先生的罕见工笔遗作。
寝房里紫檀木制的拔步床,梳妆台上成套的羊脂玉镯子耳坠与玉佩,以及一把新的金丝楠木制的七弦琴。
甚至连尚未开垦的后院,也变成了一弯小桥流水,养了几条肥硕的锦鲤,在花草的掩映中晃着尾巴游来游去。
这些花树花草扎根的模样,非一日两日了,至少已经超过了大半年。
也就是说,在她还未回来时,它们就已经在了。
祁桑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情绪涌上来,逼红了眼睛。
他有在替她好好地保护她的家。
哪怕并不打算允她回来住,也不会叫她最后的一点退路蒙上灰尘。
砰砰砰——
砰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将祁桑飘远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她深吸一口气,缓和了一下情绪后,看向扶风:“去看看是谁。”
扶风尚未走到门口,那敲门声就戛然而止了。
他依旧过去,一开门,就看到一个身穿内厂服饰的男子在凶另一个看起来年纪尚小的。
见他开门出来,那男子立刻赔笑道:“给祁姑娘添麻烦了,这厮刚来内厂没多久,不知此处是祁姑娘的府邸,多有打扰,多有打扰。”
“怎么了?”
身后,祁桑也跟着出来了,那人一见她来了,脸色一白,立刻一脚将跟前的人踹跪了下去:“快给祁姑娘磕头认错。”
跪在地上的面露慌乱之色,显然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刚要跪下磕头,就被祁桑叫住了。
“不碍事。”
她说着,抬脚迈出门槛,看着远处乱糟糟的人群,穿梭着内厂的人,随口问道:“你们在找什么人?”
那人忙道:“回祁姑娘的话,这两日京中谣言四起,说是祁姑娘您有天命贵女之相,若尊为皇后,必能庇佑我大雍朝顺风顺水,百年无忧,我们查到了几个散布谣言的,正挨家挨户地搜人。”
天命贵女。
尊为皇后。
这谣言来得还真是时候。
大雍朝九十六府一百三十五县,如今大半都在受旱灾折磨。
颗粒不收之下,还要想办法应对赋税徭役,民不聊生之下,一句‘天命贵女’就可拯救他们于水火,谁会不应?
若有阻挠者,那便是与大雍朝百姓为敌。
内阁这一步棋走得甚妙。
……
戌时至,谢龛一身戾气尚未收敛,裹挟着浓重的血腥气出现在了院子里。
祁桑正在给她的花树浇水,听到动静偏头看了过来。
“扶风,去烧个水。”她说。
扶风领命出了院子。
谢龛摘下手套丢到一边,在赤丽桃花树下站定:“不是要你申时之前回府?”
“我这不是想着你今日应该是抽不出空回总督府了,又瞧着你将院子布置得这么漂亮,不住几日多可惜。”
冠冕堂皇。
她若是哪日真能乖乖听话,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院子里煮着茶,月光很亮,几乎将整个院落都照的亮如白昼,连点灯都省下了。
谢龛在禅椅中落座,接了她亲自斟的茶:“可还满意?”
“满意。”
祁桑笑道:“咱们今夜在这儿住下吧?铺的新晒的被子,松松软软瞧着便暖和,明早我再给你做早膳。”
又是浇花,又是品茶,还有兴致做什么早膳。
谢龛拿眼尾余光打量她:“怎么?听说要去皇宫做娘娘了,这就迫不及待了?”
“嘶——”
祁桑摇摇头:“这怎么还冤枉人呢?我瞧着像是那贪图富贵的人么?”
她抬手间,腕间温润的软玉在月光下晃着浅淡的光。
谢龛握住她微凉的小手,细细瞧着:“是好看,库里还有几块上好的翡翠,回头再叫工匠打了送来,喜欢哪个就戴哪个。”
“这不大好吧……毕竟是要做娘娘的人了,不好收谢总督的礼啊……”
“……”
谢龛挑眉,给她气笑了:“祁桑你本事见长,说说看,什么想法?”
祁桑将软垫拿过来,在他身边坐下,面上平静无波:“还能什么想法?眼下大雍朝所有百姓都在眼巴巴地等着救赎,我是能做法下雨么?还是能停战止戈?这两个能真正救百姓于水火的事情都做不到。”
“所以?”
“所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