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这饱受摧残的小手便落入了谢龛掌心。
他一根一根地掰开手指,看着上面落下的一条浅白色烫痕,交错着一道被缰绳勒出的另一道痕迹,以及手腕处刚刚要结疤的咬痕。
“这手啊我瞧着你也不大珍惜,不如直接帮你砍了,如何?”他问。
男人指腹粗粝,轻轻摩擦着她柔软的手心,似在摩挲一件什么稀罕的宝贝。
寝殿外,尚是沉沉暗色,天际万物都在沉睡着。
寝殿内,烛光柔和,将男人冷硬如刀的轮廓笼了一层暖色。
犹记得第一次来院中,隔着朦胧月色同他见面时,他眼底难言的杀伐戾气逼得她几乎不敢抬头。
男人真是个神奇的存在。
祁桑抬手,食指指尖描摹着他凌厉的眉峰,轻轻地,慢慢地。
听闻当年父亲爱慕母亲,疼到了骨子里,有了兄长后,感情更浓,恩爱事迹每每都能叫一众闺中女子动容落泪。
可见时间磋磨之强大,相爱两不疑,也能在短短的几年之内化为一捧灰,憎恨,厌恶,成了此生挥之不去的阴影。
谢龛眼底的这汪柔水,会在多久之后冷却呢?
或许几个月,也或许会持续几载。
但她其实一点都不在意,哪怕明日消散了都无所谓。
她轻轻地笑了:“谢龛,你有没有听说过京外南山之上一处寺庙,卜的姻缘挂一绝?”
是位年近百岁的老妇人,双目失明,每月只卜十卦,每日最多两卦,卜的卦象十有九灵,京中不少达官贵人都曾去过,普通些的小门小户,排都排不上队。
谢龛从不是个信奉神佛或卜算命运之说的人,他更相信一切掌控在自己手中。
“你若信这些东西,我改日便带你去算上一卦。”他说。
“若算得的结果不好呢?”祁桑歪了歪脑袋,半真半假地问。
谢龛:“那就送她一程吧,不知神算如她,能不能算到自己会遭此一难?”
祁桑:“……”
又说那话!
“你回头问问那位锦衣卫指挥使吧,看他有没有兴趣一同前往。”
祁桑道:“若他同存烟注定有缘无分,再纠缠下去难免伤神,你说是不是?去算一算,究竟有没有将来。”
“我不觉得他会因为一老妇之言,就会轻易放开萧存烟。”
谢龛长指轻轻捏着她下巴:“比起她来,你就偷着乐吧,至少还能出得去总督府的门。”
萧陆将萧存烟当做了禁脔,肯不肯叫她到院子里走一遭都要看心情,一个不高兴,连寝殿门都不许踏出去一步。
这厮瞧着人还算正常,但实际上比谢龛心理还扭曲。
祁桑敛下眉,声音轻轻的:“谢龛,我此生知心的朋友不多,存烟算一个,便是无法救她于水火,至少能偶尔陪伴她一下,散散心,哄她笑一笑也是好的。”
谢龛忽然沉默了下来。
祁桑也安静了片刻,预感到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道:“算了,你若不愿意,不去就是了。”
谢龛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想去本督便陪你一道去,至于萧陆……他若开了口,那便一道去,可若本督刻意去问,回头萧存烟丢了,萧陆这把火怕是要烧到你身上来。”
祁桑没说话,心中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明明自觉先前那番铺垫还算顺其自然,可他还是轻易察觉到了她的企图。
这个人心思实在深到可怕。
这些日子,她心中弯弯绕绕的那些个心思,或许他都心如明镜,分的只是一个愿意揭穿她或不愿。
她想狡辩两句,又觉得或许自认为缜密的言辞在谢龛面前,就像个三岁孩子自认天衣无缝的谎言一般,拙劣又可笑。
心中忽然说不出得难受。
不是谎言被看穿的难受,而是……
谢龛强行要了她,拆散了她同邢守约的姻缘在先,此番她便是无论如何利用他伤害他,都该是心如止水的。
可谢龛被蒙在鼓里的利用,同谢龛明知她的利用却默认了且为她抗下了所有的危险,又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境。
萧存烟若逃了,萧陆早晚会反应过来是她从中帮忙。
这把火烧不到她这里来,因为谢龛会替她把火灭了。
明明是他先不仁的,可如今一步一步走来,她在前面闯祸,若非谢龛在后头收拾各种烂摊子,她早已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要如何,再继续心如止水下去……
……
萧存烟的身体每况愈下。
她幼时被萧夫人困于一个挂满白色布娃娃的小屋内,屋里摆放着面容狰狞的神像,日日被刻满梵文的石头压着四肢头发。
极度的精神折磨叫她连话都不太会说,便是如今会说了,也习惯性地保持寡言。
眼瞧着她两三日来吃什么吐什么,连昔日里奉为精神寄托的那只黑猫都不怎么抱着玩了,萧陆终于难忍心中焦躁。
“听谢总督说,他院子里的那个祁姑娘想去南山问姻缘,南山长久地受香火供奉,神明灵验,你想不想一道去拜一拜?”
才不过短短半个月,本就清瘦的姑娘硬是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