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慈没有悲伤哭泣,也没有为杨二郎愤愤难平,只是平静的把林招弟所作所为告诉了他,让他做个明白鬼。
杨二郎落寞的坐在干草上,双目空洞盯着面前地面上的酒菜,沉默许久,突然自嘲的笑了起来,嘶哑着嗓音说:
“萧咏已经告诉我了,想不到啊,一个是枕边人,一个是心腹,能欺我至此。”
苏清慈在他的身边就地而坐:“林招弟大手笔,短短十日,就让青水镇县太爷拿到了斩立决批文,我来不及救你。”
杨二郎阖眼,深深吸了口气,眉宇间尽显疲惫之色:“可有连累我大哥和三妹四弟?”
“你的家产如今在林招弟手里,杨大哥一家和四郎虽然没有被牵连,却被林招弟赶出了杨府,三姐......”
“她怎么了?”
“何家知道你的事情,怕被牵连,把她休了,现在她和杨大哥一家回了林家村,住进了你们曾经的那处山洞。”
不幸中的万幸,至少家人的性命留住了,也没有被牵连落个牢狱之灾。
杨二郎低低的发笑:“我这一生啊,活的像是黄粱一梦。”
苏清慈倒了一杯酒水递给他,声音无波无澜:“留个全尸吧,喝了这杯酒,半个时辰后你会像睡着一般,不会有任何痛苦,我不想明天收尸还得费心缝你的脑袋。”
杨二郎没有挣扎,眸底丁点活下去的希冀都没有,他心如明镜,自己在劫难逃。
接过苏清慈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如寻常闲聊一般的口吻对苏清慈说:“不要总把自己活的像一块冰,尝试着放下过去,敞开心扉的去过日子。”
苏清慈垂着眸子,细细摸索手里的酒壶:“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二郎可以不可以早点来救我?”
杨二郎微微一愣:“时光不会倒流,人生也不会重来,活着的人得往前看,你重来不缺勇气,这种不切实际的话实则是不敢面对未来的懦弱,不像你能说出来的。”
“我也有懦弱的时候啊,比如说心悦于你,十年我都不敢开口,现在好了,你要死了,我终于可以百无禁忌。”
杨二郎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干裂烤皮的唇瓣张张合合,却发不出声音,难以置信的看着一脸平静的苏清慈。
在一个将死之人的面前,苏清慈再不需要克制自己,话已经出口,她越说越觉得轻松,从所未有的轻松。
苏清慈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清慈心悦二郎啊,满春楼门口的初相见,二郎便入了我的心。可老天爷偏偏爱捉弄人,安排我与二郎相遇,又不肯给我一个清白之身,即便是给二郎做小,也让清慈羞于出口。”
说着,苏清慈长长叹了口气。
“这辈子不成了,能不能重来,有没有来世,这些都是人之念想。二郎可否给清慈一个念想,许清慈一个重来或者来生之约,在二郎未娶,清慈无暇,找到清慈,与清慈一生一世一双人?”
杨二郎红了眼眶,到最后一刻他才看懂,苏清慈每次见他时眸中流露出来的淡淡忧伤所为何。
一切都太晚了,他一生所信非人,忽略了真正爱自己的姑娘。
他一辈子没欠过别人什么,对家人无愧于情,对朋友无愧于心,只有苏清慈,他欠了太多太多。
他从一穷二白到家财万贯,都是因为苏清慈。
每次他有事受挫,第一个出来为他周旋的人,是苏清慈。
每次他失意,第一个出来安慰他的人,也是苏清慈。
打拼积累下来的家业,不是光靠自己努力就可以的,没有苏清慈,他可能还在林家村为了一日两餐而发愁。
记得有一次他在外谈完生意回白石镇,半路遇土匪被绑,苏清慈得到消息,竟只身带着银票去救人。
幸好那土匪头子说话算话,听苏清慈诓骗说自己是他的妻子,收了钱便放过了他们。
回去的路上,他能清楚感受到苏清慈害怕的浑身在颤抖,可她却还是来了!
他这轰轰烈烈的一生,皆因苏清慈。
到底是谁对谁有恩?
杨二郎缓缓倒在苏清慈腿上,弥留之际,几不可闻的对她说:“若人生真的可以重来,或者真有来世,下一次,我一定努力早点遇见你,许你心中求愿。”
苏清慈颗颗泪水滴在他的脸上,声音轻缓的说:“我等你。”
她像是在抚摸世间最珍贵的宝贝,温柔擦着他脸上的脏污,给他最后的体面。
杨二郎死后,所有人都以为洛州北部的镇子会是苏氏布庄一家独大。
实则不然,苏氏没了竞争对手,却在一夜之间没落,苏清慈守护了十年的家业,一点没留给苏家人,全部捐给了那些吃不上饭的流民。
然后,她一个人去了大淮山埋葬杨二郎的地方。
杨大郎去扫墓时发现的苏清慈,她倒在风雪里,尸体早已被冻成冰块。
林招弟怕杨家兄弟来日报复,与萧咏合谋买凶灭门,杀了人之后一把火烧了山洞,连杨大郎的几个孩子都没能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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