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点亮整个长寿宫,跪在床边的青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病床上脸色憔悴的父皇。
“父皇,当真要如此?”
咳嗽声在寝宫中响起,苍老无力的声音,带着绝情:“舟儿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你可知朕日日被噩梦惊扰?唯有镇压,才能平息众人心中的不满。”
昭帝盯着面前的祁舟,表情极为难看。
他知道他的时日不多了,可能是因为年纪大了,最近他总觉得身边的怪事越来越多,所以听到有邪祟在城中扰乱时,他怕了。
他怕他那位妻子,从地底下向他索命。
他怕刚死去没多久的祁烨,也会来他梦中惊扰他。
他明明是大祁最尊贵的人,怎能被两只鬼给折磨的不成样子?
祁舟看着眼前的父皇,最后他忍着心中的不甘,咬牙吐出一个“好”字。
他欲要请安离开,可床上的男人却抬手拽住了祁舟。
祁舟的动作停下来。
他垂眸望过去。
躺在床上的男人,不知何时两鬓苍苍,那张印象里的脸,如今看起来毫无生机。
那双曾经十分有神的眼睛,现在像一口枯井。
祁舟抿着唇,抬手将被子往自己父皇身上掖了掖。
“舟儿,朕……觉得错了。”好久,床上的人,声音有些颤抖地说。
大祁最尊贵的男人,从不会跟别人说自己做的事情有错。
可是什么样的事,让眼前这位男人感觉如此悔恨呢?
明明悔恨,为何非要狠心到底呢?
祁舟想不通。
昭帝的目光看向祁舟:“你可知你太子之位,是怎么来的?”
听到这话,祁舟又再次跪了下去。
“儿臣,知道。”祁舟轻声说。
十几年前先皇后诞下一子,那个孩子本来要袭承太子之位,成为未来帝王的不二人选。
可生来不幸的是,先皇后死了,从宫中流传出去的谣言,更是让祁烨的身份一落千丈。
而他这个后来者居上的人,得到了这个位置。
他一直知晓这件事,所以每每看到那冷宫里的孩子,总是心生怜悯。
那是他的弟弟,明明生来就是高贵之人,结果因为此事,导致宫里的太监侍女都敢欺负他。
他恨父皇对十一不闻不问,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见过祁烨那双眼睛,很美。
真的很美,美得像是唯一能在黑夜里照亮的灯火。
只是在黑夜里如此明亮的灯火,已经熄灭了。
“既然知道,那你就应该清楚,此位是你踩着祁烨的尸体上去的,要做一个帝王,就要绝情,哪怕他尊称你一声皇兄,咳咳……”寝宫里的咳嗽声,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祁舟盯着眼前的父皇,竟难以接受这句话是从父皇嘴里说出来的。
明明他父皇刚刚还在悔恨,难不成不是在为祁烨一事悔恨吗?
祁舟开口:“儿臣知晓,只是父皇刚刚说的错了,又是指什么?”
他不敢相信,似乎想求一个答案。
“错?朕错就错在没有一开始将那个畜生给掐死,错在让他如今死了,还在祸害朕的江山百姓!”
听到这番话,祁舟张了张口,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他无言,最后向床上的父皇叩首。
“朕乏了,该怎么做,太子应该知晓。”昭帝紧捏着被褥,眼皮微微瞌上。
祁舟全程无言,他转身离开寝宫,着手让温向烛将修建镇压塔这件事的圣旨给颁布下去。
寝宫内很快就安静下来。
这时,有一名低着头的太监,动作熟练的将长寿宫里的香炉换了一种调香。
香烟缭绕在寝宫内,昭帝闭着眼睛,整个面部表情逐渐舒缓。
……
夜,将皇宫的白日给吞没。
踏着黑夜进来的人,没有被任何人阻拦。
昭帝还沉浸在美梦中不愿醒来,可有人却在黑暗中,掐住他的脖子,让他难以呼吸。
龙榻上的男人,倏地睁开眼睛。
“让父皇醒来,真是让儿臣花了好些力气呢。”戏谑的声音带着几分挑拨,还透露着少许无奈。
昭帝刚睁开眼,就对上他日夜做梦都能见到的异瞳,他动作下意识挣扎。
可笑声在他耳边仿佛注了魔怔,让他难以动弹。
他想张口,哪知眼前的人,突然抬手指向这寝宫内的地上,那里死了一片人。
“父皇,他们太没用了,儿臣替父皇处理掉,父皇是不是很开心?”
“你不是死了吗?”好久,昭帝才张口咬牙说道。
他瞳孔里倒映出的男子,正好好地坐在他身侧。
“原来,在父皇的心里,儿臣已经死了呢?那么,死在外面的人,归家来找亲人,不好吗?难不成父皇不愿儿臣回来吗?”坐在龙榻旁边的男子,笑得邪佞。
他的手紧捏着昭帝的手,一根一根的扳着昭帝的手指。
疼痛让昭帝面色扭曲。
他在叫人,可没人回应他。
昭帝余光瞥见倒在地上一排的人,心中竟生出恐慌。
他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