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婉贞苍白的嘴唇嗫嚅了一瞬,眼眸黯了下来:“我当然想知道……”
当年她为了嫁给李璋,与母亲闹了好一通不愉快,甚至为了一己之私,逼得中立的陆家迫不得已站队助李璋登基为帝。
最后李璋封她为娴妃,她也受过一段时日的恩宠,然而心中自觉有愧,进宫这么多年始终没敢回去看过一眼,只敢在暗中偷偷关注着陆家的消息。
只不过被打入冷宫之后,她便没有了消息来源,只知道陆家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全族上下流放邕州。
得知消息那一日,她觉得天都要塌了。
母亲已经这般大的岁数,她未能在跟前尽孝,却要眼睁睁看着她遭受这样的苦难。
每每想到这里,陆婉贞心中就一酸,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她想见皇上为陆家鸣冤,可连冷宫都出不去。
宋明鸢说道:“他们过得不好,你知道的,老夫人年轻时膝盖受过伤,一到天冷便疼得厉害,流放之地长达三千里,冰雪载道,你觉得她能坚持得下去吗?”
她说的也没有错,若是没有她意外来到这里,那个可爱可敬的小老太太早就倒在流放路上了。
陆家会损失惨重,几位夫人跟小崽子们还没抵达邕州就会葬身在流放路上,无一生还。
这个时候,身为陆家嫡系血脉,陆老夫人的亲女,陆家一众小辈的姑姑,她却还在渴望狗皇帝垂怜?
宋明鸢眸色冷了几分:“短短两天时间,你心心念念的好皇上设计在路上伏杀了陆家整整五次,老夫人几次死里逃生,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被打入冷宫的你。”
老太太嘴上不说,可一路上不知道朝京城的方向望了多少次,只是不希望将不好的情绪传递给大家,所以习惯了收敛。
这些,宋明鸢都看在眼里。
但是现在看来,陆婉贞根本不配让他们为之牵肠挂肚。
陆婉贞被这一消息震得失神片刻,喃喃摇头:“不,皇上不会这样做的,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
“误会?”宋明鸢低声轻笑,似乎在嘲弄她的天真:“你是说他亲自下抄家圣旨是个误会,还是说他给陆家定通敌叛国罪是个误会?亦或者是说他派人来把陆家人赶尽杀绝是个误会?”
“所以?你非要等到亲眼看到陆家人尸体的那天,才会知道这是狗皇帝蓄意为之且乐见其成的事情吗?”
宋明鸢疾言厉色的质问,让陆婉贞哑口无言,一时陷入了茫然。
她与李青梅竹马一同长大,虽然后面他迫不得已娶了别的妃嫔,但她一直都相信他是对她有情的。
他给了她连皇后都没有的殊荣,整个后宫只有她一人能唤他一声三郎,甚至还对她允诺过,只要他在位一天,就能保陆家荣华富贵安乐无忧。
难道,这一切全都是假的么?
放在榻上的手一点点揪住了薄被,苍白纤瘦手上青筋格外明显。
杨嬷嬷见她如此执迷不悟,闭了闭眼,痛心道:“娘娘,事到如今,您还不明白吗?他从前爱重您只是因为有所图,他从没想过让您生下他的子嗣,老奴以为这些事情,在丽妃算计您喝下绝嗣汤的时候,您就应该心中有数了。”
“那时您正值盛宠,若是没有他暗中默许,丽妃怎敢如此行事?娘娘,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墙头为您折花的三郎了!”
杨嬷嬷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都不避着宋明鸢,打从这小姑娘大骂李璋狗皇帝的时候,她就知道,这小姑娘不会是敌人。
她看着陆婉贞,面露苦涩
看着打小长大的小姐经历这些,她心里又何尝好受,但是她更不希望娘娘对狗皇帝还抱有希望。
于是苦口婆心道:“您当李璋是顾念旧情没有下旨让陆家满门抄斩留陆家一线生机,其实他只不过是害怕陆家跟他拼个鱼死网破,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消磨掉陆家的锐气顺便博一个美名罢了,他要亡陆家的心,从来都没有放弃过。”
“您还不知道吧,当年您腹中刚成形的孩子,就是李璋叫人害的,李璋将人打杀不是为了给您出气,是为了灭口!老奴一直都觉得这事有蹊跷,但您说什么也不愿意相信。”
破旧的木板床上,陆婉贞已然赤红了眼睛,她两眼怔怔地看着露风的屋顶,脑子浑浑噩噩一片。
往日的事情如走马观花一样从脑海中闪过,一幕幕,最终定格成了襁褓里的一抹血色。
一股腥甜的血气直冲喉咙,最终被她死死咽下。
“娘娘,他承诺让您当皇后执掌六宫,没有做到,他承诺保陆家长盛不衰,也没有做到,您如今还要相信他吗?”
“呵呵呵……嬷嬷,我这一生就像是个笑话,就像是个笑话!”
两人的话无疑把陆婉贞心里对顺安帝的最后一丝希望都给掐灭了。
“我对他一腔真心,甚至不顾爹娘反对也要嫁给他助他登基,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她满眼疯狂,抑制不住心中滋长的恨意,浑身都在颤抖。
这么多年,她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心甘情愿变成一只笼中雀,他就是这样回报她的?
“嬷嬷,我不甘心,我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