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瞥见有人从大门出来,转过身点烟,来人是忠信和潘寓,一路谈话道:“…这面过去都好走,只要不落雪的话问题不大的,落雨都是小事,落雨唛车子开慢点就是。”
“那就明朝我跟你一路,撒这个钱简单,这个我还是会。”
“只要不落雪路上不积雪就好,不落雪问题就不大,雨不要紧,最多明早就停了,就怕路上有雪就麻烦,落雨我最多走慢点,雪,你车子一打滑就完。实在不行随便找个地方挖甩了,反正你爷爷那个人好谈话,他不计较恁多的,搞不好他看到这个天气像楞个他还巴不得我们把他从洞口崖甩下去。”
“……”潘达咳两声:“洞口崖甩下去都麻烦了,真是积雪了落大了我这里出去往小学后面那水库坎上一甩也可以。”
“……”
“……”
潘宁张着嘴一时却没想到用什么来打趣,潘寓笑:“爷爷我倒不怕哦,我怕婆婆明朝晚上就要来找你,先声明,你们安排的,不关我的事。”
两个开玩笑的大男人都咧了个笑面儿,忠信接过潘达的烟来点燃,抽两口又咳嗽不止,像传染似的,潘达也跟着咳嗽了两声,潘寓又道:“你看,我谈婆婆要来找你们哈,还没等明朝就来了。”
等两个男人咳完,忠信瞧着潘宁,竟然也会说个讨嫌话:“她倒不会来找我们哦,她要来找某些人,某两个人,不早点,糖都没等到。”
话说出来,又不像玩笑了,叫本要预备笑话的人也埋着头唉声叹气的伤怀不已,各自站着坐着闷声抽着。离天亮还早,但马上四点了,四点一过时间就好混了。屋里道士先生暂停了,耍锣鼓也停了,都在等四点过去,等天明,等天晴。
陈德芳从屋里探出头来,见几人都在,欲言又止的望着潘达走过来,却道:“不去睡哈儿吗?老二去睡哈儿吧,两姊妹也去。又抽烟,一哈都是烟囱。”
潘宁道:“是烟筒。”
潘寓这个崽子转过去望着她,似笑非笑的:“……有些人也抽烟哈。”
秒懂,巴掌忙不迭拍他“……睡觉,还不快点去睡觉明朝又谈瞌睡遭不住,滚,还不快点!”
几双眼睛齐盯她,看潘寓被她绊着走:“嘿我说的是有些人!又没有指名道姓!干嘛你!分不清哪些是娘屋人哈,哎呀嘿——”
只有黎书慧没听出名堂,也问不出名堂:“哪个,潘寓都抽烟吗?”
“我抽啷个烟啊我,我说的有些人啊,晓得某些人心虚啷个嘛心虚……”
黎书慧擦着嘴角把几个大人望着:“你姐心虚啷个心虚,未必她还来抽烟吗?上一辈你们个个儿都抽烟,下一辈哪个都不准抽烟,抽烟是个啷个好东西!最是身上衣裳烧些烂洞洞!”
“……”
“……”
“……”
潘宁已经把人推到屋檐下了,回身来问陈德芳:“外婆呢?我到她床上躺会儿。”
陈德芳道:“……里面桌上趴会儿吧,桌上有垫的盖的,信欢到外婆床上睡去了。娘去睡吗?去楼上睡吧,把信欢叫下来,莫这里久坐,冻感冒了。”
“我不睡,睡多了没瞌睡,我不睡。”
……各自沉默,雨声小了,忠信同两人笑:“今年过年多一处人户。”
陈德芳先疑惑一瞬,很快笑了下,望向潘达。潘达道:“好噻。”
他又同陈德芳道:“晓得忠承跟忠旭这里过了哪阵儿走,喊他们一哈后天中午屋里来吃饭。”
忠信道:“……忠承不晓得哪阵儿走,他转来是待不久的,姻伯那边谈生病也多恼火呢。幺妹两口子也待不住几天,我听她谈可能要到他姐姐那里去一趟。”
陈德芳道:“看着马上过年了呢,早不早晚不晚的,年年过年都像请先人一样都不转来,这里马上转去今年还转来吗?潘运也是……”
“……”潘运几十岁的人了,他的事个人拿主意,倒是提醒了他潘宏,潘天发这一走恐怕他以后就走得更远了。
雨收收停停不止,到了凌晨五点,反而像有人站上面盆舀瓢泼,坝子边缘完全站不住人。饭馆的人又端了几盆稀饭和包子馒头咸菜摆大堂桌上,道士先生和披麻戴孝的人皆静悄悄的吃着,耳朵听着篷布外的动静。
不等众人吃完饭,亡人出门,坝子的桌椅挪开,棺材往坝子抬,先生们和众人围着棺木哭最后一场。黄纸揭开,颧骨耸立眼眶凹陷的潘天发安详的躺在里面,许多小辈不敢往里看,四五天,脸上颜色尽失,潘迅昨晚开始嗓子就发不出声音,潘达和潘运等男子皆背过身抹眼泪。老张背着手站门口屋檐下,黎书慧和陈德芳母亲,朱慧芬等几个老太太也在一旁,一听哭声,纷纷又忍不住抹泪。
忠信启明和华儿的车子已经开来了,忠信和潘寓开面包车先走,剩下的人跟先生们一起等发丧时间。潘迅跪在棺木旁拉不起来,黎书平和许多人去拉,掌坛师熏着眼睛道:“莫把板凳碰到了。”
潘达请来的知客又哑着嗓子大吼:“送不得的人个人看清楚先走前头哈,莫耽搁时间,这里等哈儿时间一到就上车,一哈辛苦,落雨唛搞慢点嘛,千万注意安全第一。然后这里落雨呢,年纪大的岁数大的就莫